当最后一人踉跄着冲过那道扭曲不稳的通道,踏入相对稳定的星尘之野时,身后那庞大而古老的星陨阁遗迹,终于在无声的轰鸣中,彻底被翻涌的黑暗吞噬,化作永寂深渊的一部分,只留下一个缓缓旋转、吞噬光线的恐怖涡流。
几乎在同时,数道强横的气息迅速靠近。正是留守在外接应的青云宗两位金丹执事,以及接到紧急传讯、刚刚赶到的星轨观外部巡逻队伍。他们看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气息萎靡、大多带伤的人,尤其是被李征南如同扛沙袋般扛在肩上、生死不知的墨天工,无不面露骇然。
“云澈真人!诸位道友,这是……”为首的星轨观巡逻长老惊疑不定。
见到援军,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开。
“噗——”
云澈身形微微一晃,一直维持着的强大气息瞬间收敛,脸色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苍白,随即被他强行压下。但他那双仿佛蕴藏星海的眸子,此刻也难掩深深的疲惫。他以一己之力抗衡遗迹崩灭与深渊侵蚀,消耗之大,远超外人想象。
“先回渡尘舟。”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容置疑。
众人默默登上那巨大的青云宗渡尘舟,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李征南小心翼翼地将墨天工平放在舟舱内,这位之前还能与顾临进行理念交锋的秩序道子,此刻面色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季长老、寒仪、慕遥等星轨观弟子,虽无性命之忧,但个个神魂受创,灵力枯竭,需要长时间静养才能恢复。苏凌的星盘彻底碎裂,玄玑客卿的阵旗也损耗大半。李征南更是伤上加伤,若非体魄强悍,恐怕早已倒下。
整个队伍,狼狈不堪,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颓败与惨淡。
云澈走到墨天工身旁,俯身探查,指尖流淌出温润的星辉,没入其体内。片刻后,他收回手,眉头微蹙,沉声道:“神魂损耗过度,几近油尽灯枯。更麻烦的是,道基被深渊混沌之力侵蚀,秩序之基上裂痕遍布……能否恢复,看他自身的造化与意志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墨天工身上,语气复杂:“此番异变,根源在于星陨阁核心与深渊连接的平衡被意外打破,墨天工擅自进行危险计算,亦是诱因之一。然……最终若非他寻得一线生机,并付出此等代价,我等恐怕皆要葬身于此。”
这番话,既点明了墨天工的责任,却也客观承认了他的功绩,将其行为定性为“冒险”而非“背叛”,给此事定下了基调。
顾临站在稍远处,静静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墨天工,心中并无丝毫快意。亲身经历了深渊的恐怖,目睹了墨天工那近乎殉道般的决绝,他深刻理解了“秩序”之道在面对绝对“混沌”时的无力与惨烈代价。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差距,更是规则层面的碾压。
同时,他内视自身混沌道基,回想起面对深渊气息时,那股强烈的排斥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那万物终结的“永寂”,与他这包容万变的“混沌”,在某个不可知的源头,存在着某种遥远的联系。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凛然。
他看着墨天工,知道以此人的心性与执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他的秩序之道。此次重创,或许反而会让他变得更加偏执、更加危险。
“墨天工不会就此罢休……”顾临抚摸着膝上看似平凡的“尘隐”,感受到其传来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微温,心中明镜似的,“而我未来的道路,恐怕也注定要与这神秘的永寂深渊,产生更深的交集了。”
渡尘舟启动,缓缓驶离这片刚刚吞噬了一个古老遗迹的星域,向着青霞云陆的方向返回。
舟舱内一片寂静,只有阵法运行的微弱嗡鸣。收获的星辰碎片静静躺在某些人的储物法器内,却无人有心情去清点。星途漫漫,归途的航线上,只余下劫后余生的沉重,与对未来莫测前途的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