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一块即将燃尽的炭,勉强挂在天边,把林小七拖着长长影子的身影,拉得更加孤寂。
考核结束后的羞辱并未终止,而是从公共的广场,转移到了更为私密、也更为残酷的苏家深宅。
他甚至没能从正门进入,而是被管事冷着脸引到了偏门,像打发一条野狗。
刚踏进后院,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哟,我们苏家的大天才回来了?炼气一层,可真是给我们苏家长脸啊!”
岳母王氏双手叉腰,堵在通往内院的月亮门前,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满是刻薄和嫌恶,仿佛看的不是女婿,而是一坨粘在鞋底的秽物。
几个丫鬟仆役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眼神却偷偷瞟着林小七,带着隐秘的幸灾乐祸。
林小七停下脚步,垂下眼睑,叫了一声:“岳母。”
“别叫我岳母!我丢不起这个人!”王氏的声音陡然拔高,“今天宗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们苏家的脸,更是被你按在地上踩!婉儿大好前程,全毁在你这个废物手里!”
她越说越气,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小七的鼻子上。
“娘,跟这种废物多说什么?”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林小七的族兄苏明,晃着身子从旁边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讥笑。
苏明天赋一般,但在苏家年轻一辈里也算中等,尤其擅长捧高踩低,林小七就是他最好的踏脚石和取乐对象。
“考核垫底,浪费宗门资源,按照家规,就该重罚!”苏明阴恻恻地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破旧的木桶和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哐当一声扔在林小七脚下。
“诺,后院那堆柴火,放了三年了,今晚给我劈完。”苏明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那座小山似的柴堆,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劈不完,别说饭,水都别想喝一口!”
那座柴堆,别说一个人,就是三个壮汉一晚上也未必劈得完。这分明是故意刁难,要把他往死里折腾。
王氏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儿子的行为,丢下一句“看着他就晦气”,扭身回了内院。
苏明得意地凑到林小七面前,压低声音:“废物,听说赵干师兄让你滚蛋?识相点就赶紧滚,苏家不养闲人,更不养你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说完,他朝身后的几个旁系子弟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嬉笑着围上来,其中一个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故意一歪,里面馊臭的饭菜倒了一地,汤汁溅到了林小七洗得发白的裤腿上。
“七少爷,饿了吧?学几声狗叫,叫得大声点,兴许爷几个心情好,赏你点吃的?”
恶意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林小七的拳头在袖中再次握紧,身体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但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柴草和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硬抗,只会招来更凶狠的毒打。他现在这炼气一层的身体,连苏明都打不过。
他缓缓弯下腰,没有去看那些馊臭的饭菜,也没有理会那些污言秽语,只是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柴刀。
刀柄冰冷,上面粗糙的铁锈硌着他的手心。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座如同小山般的柴堆。
身后传来苏明等人更加猖狂的笑声:“瞧他那怂样!”
“真是连狗都不如!”
柴房阴暗潮湿,散发着腐朽木料和灰尘的味道。林小七将柴刀放在一旁,背靠着冰冷的柴堆滑坐下来。
身体的疲惫和疼痛阵阵袭来,但更折磨人的是精神上的屈辱。
穿越前的他,虽然劳累,但至少活得有尊严。而在这里,尊严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弱肉强食……”他低声重复着白天在广场上领悟到的法则,眼神在黑暗中却慢慢变得锐利起来,“没有力量,连狗都不如。”
“但力量……不会凭空而来。”
他想到了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那挥手间星辰寂灭的伟力……虽然模糊,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深处扎根。
还有苏婉……她那冷漠的一瞥。她派人送来的伤药,是怜悯,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联?
各种念头纷纷闪过。
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很轻,带着犹豫。
林小七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身边的柴刀,屏住呼吸。
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月光漏进来一丝,照亮了一张怯生生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