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息之间,这座拥有三千年历史的繁华帝都,凝固成一幅立体的、寒气森森、死寂无声的巨型冰雪浮雕,宛如宋代范宽的《雪山行旅图》在现实中铺展开来,却透着无边的死寂与绝望。
更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同步发生在全球所有被“字瘿”感染的患者身上!洛阳三院的隔离病房内,张卫国臂上那溃烂流脓的“疒”字瞬间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幽蓝色冰晶覆盖,脓血凝固,剧烈的灼痛被深入骨髓的冰冷取代,冻得他蜷缩在病床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浓重的白雾。而在千里之外的上海中心,“观复阁”那号称能抵御飓风的落地窗外,同样被疯狂生长的巨大冰棱覆盖,室内温度骤降。薇薇安手臂上那个翡翠般的“愈”字却在极致的寒气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碧光!那光芒温暖而充满生机,字迹的边缘竟肉眼可见地抽出了一丝嫩绿欲滴、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芽孢!它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贪婪地吸收着这致命的严寒作为养料!
“能量场极性逆转!温度是关键触发因子!”艾拉顶着几乎能将人冻僵的刺骨寒风,双手在虚拟全息键盘上快得只剩下残影,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在她眼前飞速闪过。“阳性字瘿如‘疒’、‘痛’、‘死’,其能量属性暴烈如阳毒,遇极寒则如铁水入冰水,瞬间凝固锢锁!而阴性字瘿如‘愈’、‘安’、‘生’,其能量属性阴柔如甘霖,遇极寒反而如种子得冰雪滋养,勃发生机!这是药性相激引发的极端……” 她的分析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粗暴打断!
隧道一侧厚达数米的冰壁,被威力巨大的定向爆破炸药炸开一个狰狞的豁口!碎石冰渣混合着硝烟四溅!凯文重金雇佣的“黑石”国际安保公司最精锐的小队,穿着臃肿却功能强大的全封闭恒温作战服,如同从科幻电影中走出的钢铁巨兽,端着闪烁着寒光的电磁脉冲步枪,撞破烟尘冲了进来!没有任何警告,冰冷的枪口瞬间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特制的穿甲爆破弹打在粗大的冰柱上,炸开漫天锋利如刀的冰晶碎片,如同死亡的风暴席卷狭窄的隧道!
“保护玉匣和竹简!”林远瞳孔骤缩,怒吼着扑向悬浮在半空、光华流转的冰晶玉匣,试图用身体阻挡飞溅的冰刃和流弹。混乱中,一枚灼热的跳弹带着尖啸,擦着薇薇安头顶飞过,带起的灼热气流掀飞了她几缕秀发!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倒在地。在极度的惊恐和求生本能驱使下,她摔落时手掌本能地向前伸出,按向了离她最近、正缓缓飘落的一卷竹简——那深青色的竹片上,殷红的“麻黄”二字如同跳跃的火焰!
“薇薇安!不——!”凯文目睹此景,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竟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
就在薇薇安掌心触碰到“麻黄”竹简的千分之一秒,异变陡生!
那卷坚硬的冰晶竹简,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碧玉,瞬间软化、融化!它不再是固体的竹片,而是化作两股温润粘稠、散发着浓郁苦杏仁与辛辣草木气息的碧绿色液体!这液体如有生命般在薇薇安的掌心蜿蜒流动、迅速凝聚,眨眼间竟化作两条通体碧绿、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栩栩如生的小蛇!青蛇昂起三角形的头颅,冰雾凝成的信子“嘶嘶”作响,冰冷无情的竖瞳锁定了凯文敞开的、烙印着“贪”字的胸膛!它们如同两道淬毒的翡翠闪电,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射入那个如同活物般搏动扩张的“贪”字中心!
“呃啊——!”凯文如遭万钧雷霆轰击,魁梧的身躯剧震,踉跄后退!他胸口那个浓黑如墨的“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浇上了零下两百度的液氮,瞬间发出“嗤嗤嗤”的刺耳尖啸!浓黑的字迹边缘迅速变得焦脆、龟裂、剥落!从中渗出的不再是腥臭的脓血,而是粘稠乌黑、散发着刺鼻原油与硫磺恶臭的石油状物质!这黑油汩汩涌出,顺着他的胸膛流淌,滴落在脚下晶莹的冰面上,迅速凝结成一片片丑陋的黑色污迹。凯文低头看着胸口那不断涌出污秽黑油的伤口,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疯狂与掌控欲,只剩下混杂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一片空白的茫然。他试图用手去堵,但那黑油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冰冷粘腻。
冰封的隧道陷入一片死寂。枪声停了,风镐哑了,只有恒温作战服内循环系统发出的微弱嗡鸣。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凯文胸口那不断涌出黑油的诡异伤口,以及那两条青蛇钻入后留下的两个微小的、边缘闪烁着微弱碧绿荧光的孔洞上。一股淡淡的、属于草木的苦涩清冽气息,幽幽地从那孔洞中散发出来,顽强地对抗着隧道内弥漫的硝烟、血腥与石油的恶臭。
冰棱折射的冷光下,薇薇安跌坐在冰面上,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刚才触碰竹简的手掌,掌心皮肤光洁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麻意。她抬起头,望向父亲凯文那佝偻着、被痛苦和污秽笼罩的背影,碧绿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在她身后,那卷被触碰过的“麻黄”竹简,静静躺在冰面上,殷红的字迹似乎黯淡了一瞬,旋即又恢复了流转的光华。而悬浮在中央的玉匣,依旧散发着月华般清冷的光晕,匣内剩余的八十卷竹简缓缓旋转,如同沉默的星辰,凝视着这冰窟中上演的人间悲喜剧。寒气无声地蔓延,将地上流淌的黑色粘稠石油,连同凯文脚边,一同冻结。那团冻结的黑油,隐约呈现出一个人痛苦蜷缩的侧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