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龙舟再相遇》
货舱里的霉味突然被一阵龙涎香冲散。陈明远猛地抬头，看见舱门处站着六个手持雁翎刀的侍卫，刀刃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青白的光。
出来。为首的侍卫声音像刀刮在铁板上。
上官婉儿的手指掐进陈明远的手臂。她今天穿着那件香槟色真丝衬衫，此刻沾满了稻草屑，领口的水晶胸针在黑暗里一闪一闪。陈明远突然想起三小时前——不，应该是三百年后——她还在会议室用这根手指敲着投影仪，说面膜成分检测报告有问题。
别怕。他压低声音，感觉林翠翠的呼吸喷在自己后颈上，记住我们商量好的身份。
张雨莲突然打了个喷嚏。这个财务总监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就像上周董事会上突然打翻咖啡那次。陈明远听见侍卫们的刀鞘碰撞声骤然收紧。
甲板上的阳光像一记耳光甩在脸上。陈明远眯起眼睛，看到绣着金龙的明黄色帷帐在江风中翻飞，二十米外摆着一张紫檀木雕龙椅。他后知后觉地数着帷帐上的五爪金龙——九条，正中间那条龙的眼睛是用红宝石镶的。
膝盖砸在甲板上的瞬间，陈明远听见林翠翠的抽泣。这个刚毕业的行政助理总爱在上班时偷偷涂指甲油，现在她粉色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上官婉儿突然重重捏了他的手背三下——这是他们穿越后约定的危险信号。
尔等何人？声音从龙椅方向飘来，带着种奇特的韵律，像古琴最低那根弦的震颤。
陈明远额头抵着甲板，闻到桐油混合着某种香料的味道。他听见上官婉儿用带着吴语腔的官话回答：回大人话，小女子等是扬州薛家的商队，昨夜遇匪...
抬头。
陈明远第一次看清乾隆皇帝的样子。史书没记载他左眉骨上有道浅疤，也没说他拿翡翠扳指的习惯像转钢笔——就像陈明远现在无意识转着婚戒的动作。这个发现让他胃部抽搐。
商队？站在皇帝右侧的胖男人突然冷笑。陈明远注意到他补服上的锦鸡纹样——二品文官。大脑自动调出上官婉儿昨晚的科普：这是和珅。
林翠翠突然剧烈发抖，她今早还在炫耀新买的蒂芙尼手链，现在银链子正卡在她腕骨上勒出红痕。乾隆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般定在她身上：这女子，上前来。
上官婉儿的指甲陷进陈明远掌心。他们昨晚编的剧本里没有这段。
林翠翠站起来时踩到了自己的裙角。陈明远看着她桃红色的西装套裙——那是为今天下午的客户见面会准备的——在明黄色帷帐前晃得像朵残花。乾隆忽然招手，旁边太监立刻捧上个鎏金托盘。
跳支舞。皇帝用指甲敲着翡翠扳指，节奏让陈明远想起上周在华尔道夫听到的爵士乐。
林翠翠大学时参加过街舞社。陈明远看着她僵硬的四肢突然灵巧地舒展开来，西装配着太监击掌的节拍，竟跳出种诡异的和谐。当她把Gucci丝巾甩成水袖时，乾隆大笑出声。
翡翠簪子划过半空的弧线让和珅眯起眼睛。林翠翠接住簪子的动作像接住一份标书，陈明远看见她指甲上的小闪片在阳光下像碎钻般刺眼——那是昨天午休时张雨莲帮她贴的。
回舱路上，上官婉儿突然拽住陈明远：那个太监在记录我们每个人的特征。她嘴唇几乎没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和珅刚才在闻张雨莲的香水分装瓶。
陈明远摸到西装内袋里的手机，锁屏是他和妻子的合影。现在电量显示只剩7%，照片上妻子的笑脸正在慢慢变暗。他突然抓住上官婉儿的手：你闻到了吗？
什么？
胭脂味。陈明远指向船舱角落几个陶罐，那种红蓝花的味道，现代提纯技术都保留不了的香气。他的投资人本能突然苏醒，如果能带回去...
上官婉儿猛地捂住他的嘴。阴影里传来衣料摩擦声，陈明远看见张雨莲的裙角闪过拐角——她今天穿着财务部统一订制的藏青色A字裙，裙摆沾满了御船上的桐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