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空山硬着头皮站出一步，拱手行了一礼：“小子许空山，见过齐先生。”
齐昌一顿，沉默地仰起头：
“……你这个头与身板，颇有圣人的半分风范。”
许空山听不出齐先生是在夸他，还是在嘲讽他，仍旧低着头恭敬地道：
“多谢齐先生夸奖，小子必定再接再厉。”
齐昌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转而直白地问：
“若没有举荐信，你觉得凭你的本事，可能进南川书院？”
林陵偷偷为许空山捏了把冷汗。
这位齐先生，可不好对付。
许空山却挺直了腰板：“举荐信既不是我偷来的，又不是我抢来的，是我娘救了人，得那人所赠的。
我有举荐信是我娘有本事，我为何不用？”
林陵眨眨眼，心说偏题了吧，人家齐先生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但说句实话，他还真想不出如何应对齐先生的问题。
不论怎么回答，都有坑。
齐昌深深看了许空山一眼，随手将两封举荐信扔在桌上，平静地道：
“蒋鹏向来要强，不论在官场上，还是在别的地方。你们既是他举荐来的，就别丢了他的脸。
除经书要义外，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不能差。”
只会‘书’的许空山：“……”
略懂‘礼’‘书’‘数’的林陵：“……”
见两人面色发苦，齐昌轻哼一声：
“真当我南川书院是这么好进的？每月都会有相应的考核，连着三次考核不通过者，还请另寻出处。”
许空山心知进南川书院的事稳了，既稍稍放了心，又不免心有余悸。
南川书院怎么和高中差不多，每个月还有月考的？
他和林陵对视一眼，同时拱手，深深弯下腰：“多谢先生提醒，学生必定谨记在心，时刻不忘先生教诲。”
齐昌勉强点了点头，挥袖命人带他们下去。
“这……山长，不知将他们分到……”
齐昌扫一眼许空山：“苍穹斋。”
嚯。
这名字还挺霸气。
许空山被那小厮领着出门时，搓手问道：
“这位……小哥，齐先生将我们分到苍穹斋，是不是特别看重我们的意思？”
林陵同样眼巴巴看他。
小厮带路的同时不忘摇头：“非也，我们南川书院只有四个斋，山花、海树、赤日、苍穹，每个斋只招三十人。
苍穹斋……”
他含蓄地道：“斋中的人大多都和你们一样，不是砸了大笔银子，就是拿了举荐信入的学。
相应的，斋中各种规矩和考核时的要求，都会宽松些。”
许空山在心底翻译了下，苍穹斋里的学子，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要不就是又有钱又有权还有人脉。
小厮见两人同时气息萎靡，不得不出口开解：
“不过你们放心，学识不行的，砸再多银子、有再多人脉都进不了南川书院。
且苍穹斋的先生，个个学问不输其他斋，六艺样样精通娴熟。”
说话间，两人被领进了苍穹斋，由苍穹斋的先生接手。
苍穹斋的先生领两人进了斋中，没有让两人找位置落座，而是捋着胡子，笑呵呵地道：
“你们既然来了苍穹斋，便请以南川书院为题，即兴写一首诗吧。”
许空山头皮一麻，顶着一位先生和足足三十位同窗的视线，开始理解溪儿的痛苦。
这学，还真不是人能上的！
*
“这学，真不是人能上的！”
晌午，许悦溪用力扒着许记食肆的桌子，说什么都不要再去学堂。
她本以为自己好歹在天海县开过蒙，不说被分到最好那个班，起码不用和一群小萝卜头念书吧。
谁知她的确和大川大海程灵他们分开了，但去的那个斋，还是一群小萝卜头。
个个八九岁，手中握着书本，摇头晃脑念着‘之乎者也’。
在外头看着还挺有趣，可身为其中一员，就没那么有趣了。
许空山同样累得两眼失去高光，大口咽下香喷喷的米粉，和凝云溪儿望野吐槽道：
“我一来就让作诗，这也就罢了，今天上午练的是‘御’，也就是骑马。
那先生一看我块头太大，担心寻常的马受不住，牵来马厩里性子最烈的汗血宝马。
那马一撅蹄子，我差点当场被踹出苍穹斋！最可恶的是，南川书院不管饭，我还得爬大半个时辰下山吃饭！”
许凝云安静吃粉：“……”
许空山又吐槽了几句后，问不吭声的许望野：“你呢？端和私塾如何？”
许望野喝光碗底的汤，擦过嘴后皱眉；
“其他的还好，温先生的同窗他儿子不是在端和私塾吗？蒙他照顾，我在端和私塾还算习惯。
只有一点……端和私塾是要束修的，白银十两。”
许悦溪回神，刚要去掏空间，许望野冲她摇摇头：
“有那位兄台出面，束修不必立马交，三个月内交齐就行。
我都想好了，每天晚上抽两个时辰到铺子里做烧烤，三更天前回私塾就成。”
许空山想了想，就他一个人的话，只怕有点吃力；
“反正我晚上也要下山吃晚饭，我们一起干吧，正好我也嘴馋，好久没吃过烧烤了。”
许望野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刚要说上两句，铺子门口传来几道声音：
“掌柜，你们这儿都卖什么吃食？”
许闻风抬头笑道：“不好意思，铺子还没开张，还请后天再来。”
“还没开张？那他们怎么坐屋里吃了？还有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闻风正在煮粉做午饭，家里一群小孩和大人，总不能饿着大家：
“哦，我煮的是汤粉，旁边这几碗是要添到汤粉里的浇头……至于他们，他们是我家人。”
门口的客人轻嗅一口香味，心说他不是没吃过别家的汤粉，这家汤粉怎么这么香，闻着就食欲大开：
“那我也要和他们一样的，我多给一倍的银子！”
许闻风面露为难：“可铺子还没开张，您看要不……”
“两倍！”
“可……”
“半两银子一碗！”
“……”
门口的喧闹声引得许空山回头，他仔细辨认了下，强行要求大堂哥提前开张的这人，有点眼熟。
好像是苍穹斋的同窗，姓吴还是武来着。
许空山一抹嘴，走到门口笑着和那人打了声招呼。
那人经书童提醒，认出许空山，翻了个白眼刚要奚落两句，就听许空山爽朗笑道：
“大堂哥，这几位是我同窗，你给我个面子破个例，按正常价钱提前卖他们几碗米粉呗。”
见那不肯松口的店家还真答应招待他们，那人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