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早几天来青云寨,又治疗过不少山匪,多少知道些私密,她望望门外,小声提醒:
“大当家手底下就两个最得用的心腹,都是跟他从海匪混到现在的,其中之一就是苏烈。
苏烈擂台上和许空山平手后,大当家虽然去了他的千户之职,但据说私底下打算等他养好伤,再继续当他的千户。
苏烈死了,付当家又投靠六当家,大当家心底那口气铁定咽不下,他不好动六当家和付当家,对你们,却没那么多顾忌。”
许仲满脸忧心忡忡,打算去求付财,让他将溪儿随时带在身边。
——不然放在谁那儿,都不安全!
许悦溪却在沉思:“苏烈被山匪围堵,六当家的人也出了手,他为什么会躲去六当家的山头?”
许仲和贺春面面相觑:“也许……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六当家和大当家有旧怨,谁也猜不到他会躲藏到六当家那儿?”
许悦溪垂着脑袋,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门外突地传来敲门声。
三人来不及警惕,就听许空山扯着嗓子:
“贺大夫,我,许空山,劳烦开一下门。”
许空山进屋后,瞅瞅还在慢悠悠喝汤药的许悦溪,眼底又是一沉。
他身上还有伤,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也顾不得身后有没有人跟踪或偷听,恨恨咬牙: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许悦溪摸摸鼻子,接过汤碗,一口闷。
贺春站在门口望风,瞥了许空山一眼:
“你身上的伤势,比苏烈好不到哪儿去,再上一次擂台,死活暂且不论,你怕是得躺上几个月才能痊愈。”
许空山隐隐觉得贺春的话里,有几分凝云的样子,他轻咳一声,说起正事:
“爹,十一当家投靠六当家,往后六当家就有两个山头了。
十一当家为感谢六当家替溪儿‘出头’,打算晚上在中心山头,也就是比斗擂台所在的地方聚个餐,广邀两个山头的山匪和各位当家,请你去当大厨。”
许仲拿过喝干净的汤碗到后头洗干净,回来后脸色严峻,像是才想到什么:
“两个山头的山匪?我一个人主厨?”
许空山摇摇头:“六当家去请了大厨房的帮厨,另拨了两个山头厨房的人给你打下手。”
许仲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溪儿还在埋头琢磨着什么,他撸起袖子:
“那你留在这儿看住溪儿,我做饭去,可别耽搁了大事。”
许仲心里明白,他在青云寨里唯一是立身之本就是厨艺,他能做的,也唯有做饭了。
许仲这一忙,就忙到了黄昏。
十一当家投靠六当家,在青云寨里可不算什么小事。
在此之前,每个当家各管各的,互不干涉。
即便付财刚当上十一当家,威信还不够,但他投靠六当家一事,还是让不少山匪心中嘀咕。
这年头想要立足,缺不得三样东西:兵马、粮食和银子。
大当家手底下兵马的确是整个青云寨最多的。
可若发不出银子,供不上饭食,有几个人乐意给他卖命?
更别说六当家手握的兵马,在青云寨中,仅次于大当家。
现在有了付财的银子支持,更是如虎添翼,拉拢其他山头,收服其他山匪,压根不在话下。
这不,夜间六、十一两个山头的聚餐,六当家便邀了青云寨所有当家,和千户,乃至有潜力的百户前来。
许悦溪牵着许空山赶来时,就见许仲忙得一脑门都是汗,不停指挥这安排那的,都抽不出空说话。
许悦溪瞅瞅帮厨,赵沐和田老婆子都在,应该是干完活顺带被薅来的。
赵沐和田老婆子也注意到了许悦溪,见她好端端的没出什么事,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他们在后山刚刚开始干活,就听说了许悦溪被苏烈为难,受了伤的事。
两人可还没忘记自个儿来青云寨的任务,只是看管的人严得很,不干完活不准离开,不得已耽搁到现在。
许悦溪左望望右看看,缓缓抬起头:
“大哥,堂哥呢?”
许空山同样瞪大眼睛,扫视周围一圈:“……我也不知道,中午还看到他了,我找人问问去。”
擂台周围篝火亮堂,大当家所在的山头气压却很低。
山匪战战兢兢报信:“大……大当家,六当家邀诸位当家一起用饭,其他当家都已到场,就……就等您和九当家了。”
他说完,见大当家没有任何反应,埋着脑袋就要退下。
“慢着。”九当家眯起丹凤眼,屈指轻叩桌面,“我听说关千户也得了邀请。”
关千户关居,和苏烈一样,是大当家心腹中的心腹,一路陪着大当家当海匪、被追杀、篡山寨。
“……关千户,已经去了。另,另外,付当家主动拿出美酒待客,好些没受邀的百户,也去凑个热闹。”
大当家微微眯起眼,一改强装出的温和,彪悍脸上染上暴怒。
一个人头从九当家眼前飞出。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单手撑在脸上,疑惑地道:
“苏烈为什么躲到老六的山头?他可杀了老六十几个心腹,两方早就是死对头了。
再说了,苏烈和你到底有多年情分,他不可能信不过你,转而逃窜才是。”
他说句难听的,不说死了个许悦溪,就是付财没了,大当家都不可能要苏烈偿命。
大当家眼睛闪了闪,扫向老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当家耸耸肩,起身走向门外:“我就是这么一问,大当家不必放在心上,我先去吃饭了。”
大当家望着老九毫无防备的后背,眼里挣扎了一瞬,终究没有动手。
“苏烈……关居……老六……”
就在他打算找个借口,不去吃那顿窝囊饭时,门外突然走来一个山匪,看也不看倒在一旁的尸体,恭敬地道:
“大当家,有个叫赵树的,说知道苏烈是怎么死的。”
大当家脸色变幻几次:“让他进来。”
今天苏烈死的不明不白,明日,死的还不定是谁。
赵树一得了何知问的消息,就鼓足勇气在大当家门口晃悠。
一被带进屋内,他先是被尸体吓了一跳,而后在大当家阴鸷的视线里,噗通跪下:
“大……大当家,我知道苏烈是怎么死的,但,但我有个要求,还望大当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