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户理直气壮骂了许悦溪一句,也没计较她是怎么来的后院,交代两句后,径直离开进了大牢。
霍星蓝的话,被证实都是真的。
秦千户亲自到牢里放她出来,随口问道:
“你上报海匪踪迹,立下大功,改明儿会有一笔银子赏下。”
霍星蓝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我不要银子,我要我弟弟霍星承不用考核直接进官学。”
秦千户毫不犹豫拒绝:“不可能。”
霍星蓝坚持道:“我唯有这一个要求。”
她报上海匪踪迹,救下的百姓何止一个村?
可秦千户是怎么对她的?
关进大牢四五天,顿顿吃糙米咸菜不说,连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秦千户看在她‘主动’上报海匪行踪,耐下性子解释:
“别说你了,就连郡城汪家的人,江南唐家的人,乃至戚将军家的二公子,想进官学都得通过考核。”
戚家二公子?
霍星蓝无端联想到那日在酒楼见过的‘临清’。
如此一来,官学就更值得上了。
她咬死不松口:“他们是他们,我可为临海镇立下大……”
秦千户危险地眯起眼。
他生平最厌恶有人拿功劳威逼要挟。
尤其当下县衙还有一堆杂务等着他处理,明天还得进行官学考核,大后天又是小学斋考核。
“你可要想好了,日后别后悔。”
霍星蓝正为两年后逃荒一事做准备,怎么可能后悔?
“那行。”秦千户轻飘飘地道,“有句话忘了告诉你,在你上报海匪踪迹前,山南村抓了十几个海匪。”
从他们口中撬出残余海匪踪迹,不过半天的事。
“你立下的那点功劳,不足以直接进官学,但,你既然提了要求……
官学考核有两轮,我会吩咐下去,霍星承不用考第一轮,只需通过第二轮就成。”
秦千户撂下话,寻了个捕快送霍星蓝出县衙。
霍星蓝来回扫视县衙门口:“这位大哥,我被关在牢里时,可有人来找过我?”
捕快摇摇头,没有多言,扭头回了县衙。
霍星蓝悬起心,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一路跑到镇门口,刚要租一辆牛车回家,就见她娘晃晃悠悠走来。
霍星蓝扑进霍娘子怀里,担忧的话里夹杂着几分埋怨:
“娘,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爹呢?爹和爷爷奶奶,星承怎么没来接我?”
霍娘子推开她,脸上强行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你爹?你爷奶?他们怎么可能来?你以为他们这段日子为什么没管过你?”
霍星蓝愣住。
回想起这一个月以来,不管她是去渡远寺,还是到山里采山货,还是到隔壁天海镇一趟,亦或收粮收米……
除了娘关心她问过她外,爷奶只惦记让她到田里干活,爹则什么都没管,由着她到处跑。
她扬起头,看向霍娘子,勉强笑了笑:
“娘,你说什么呢?我们,我们回家吧。”
霍娘子没有拒绝,和她慢慢走在回山北村的路上,得知她为星承争取来一个官学考核的名额。
霍娘子火气蹿起,冷声道:
“为星承?你进大牢好几天,星承从没问过你半句,更不愿承认你是他姐姐!
你与其为他做尽打算,不如多考虑考虑自个儿!你以为……”
望着霍星蓝沉默的双眸,霍娘子压了压失望的情绪:
“你以为姓霍的为什么没管你?他啊,觉得你疯了,在你说了那一番话后。”
什么话?
重生、逃荒、许仲一家全死等等狗屁话呗!
霍星蓝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霍娘子。
*
“此番清剿海匪一百三十二人,救下出海打鱼被牵连的百姓十五个,截获海船七艘,船上金银珍珠等物二十八箱。
另有一盒龙涎香、隔壁小国的特色珠宝等等,都已送去指挥使那儿……”
秦千户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明师爷快写。
劳什子公文奏章,他是半个字都不想动。
明师爷早已习惯,依言写就后,再双手捧着呈给秦千户审阅。
“杀海匪、抓海匪的军功,都已一一写在上头,千户,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漏。”
秦千户摸着下巴略作思考:
“把郑捕头他们三个也写上,郑顺他们潜伏在山南村,救下并疏散山南村百姓,又及时上报消息,可不能抹去他们的功劳。”
明师爷刚刚写好,又听秦千户说道:
“第一个发现海匪,救下全村人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许闻风?也记上。
至于山南村的里正和程途等人,我到时候以天海镇县令的名义,奖赏一笔银子,并在城门口贴上告示表扬。”
明师爷依言照做。
处理好这项事情后,秦千户拍拍他的肩膀:
“今天晚上,你继续坐镇县衙,我得趁夜将这批海匪押送给指挥使,以免出了纰漏。”
明师爷没有异议,呵呵笑道:
“正好,许仲全家包下童记酒楼一楼,请了救下程途的十几个将士吃饭呢。
我过去蹭个饭,再回县衙忙活明日考核的事。
对了,千户,我同二公子和几个官学先生商量过了,官学和小学斋考核期间,试验一番许悦溪给出的主意,就是开不同窗口,各做各的那个。
等考核过后,搜罗一番学子们的意见,再看是按旧例,还是用新法。”
至于千户只是临时兼管,再过几个月,天海镇新任县令一上任,可能会改回原样?
无妨。
千户说了,他兼管期间,做到问心无愧就成。
秦千户若有所思地点了下脑袋。
就在明师爷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时,秦千户大手一招:
“走,去童记酒楼。老子在海上啃了四五天的馒头,冷冰冰硬梆梆的,丢海里都能砸死几条鱼。”
明师爷:“……”
两人出门时,不忘喊上秦千户的几个心腹,都是百户。
秦千户挨个数了下人头:“咦?老全呢?”
和全百户相熟的百户笑道:
“千户,你是不知道,老全带人在海里套了三十来个海匪,可得意了,走起路来都劲劲的。
还套了个掉海里的渔民,那渔民的家人请了他和手底下的人去酒楼道谢呢。”
秦千户和明师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程途。
两人带上一群心腹到童记酒楼一看,老全和他的手下果然都在,边吃边拍桌吆喝:
“嘿,你们没出过远海剿海匪,不知道有多凶险,小命都拴在裤腰带上了。我们能有今天,全靠……”
秦千户招呼童掌柜临时拼两张桌子,笑着问:“全靠什么?”
全百户被吓的剧烈咳嗽了几下,当着一群人的面,义正词严地道:
“全靠我们千户带兵严谨,用兵如神,不怪指挥使如此重视我们千户,都是他应得的!”
众人顿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