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又指了指那个小陶罐,“这是羊奶,听说有营养,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说着,他用小勺舀了一勺温热的羊奶,递到小穆凌尘嘴边。
小穆凌尘就着他的手,皱着秀气的小鼻子抿了一小口,随即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摇头说道:“不好喝,太膻了。你自己喝吧。” 虽然语气是拒绝,却半点威慑力也无,只让人觉得可爱。
李莲花只好作罢,看来这“婴儿食品”并不对这位“大龄婴儿”的胃口。他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些清澈的云吞汤,仔细吹凉了些,再喂过去:“那喝这个汤吧,我特意没让他们放盐,味道应该清淡,你能接受。”
这回,小穆凌尘才乖乖地小口小口喝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至少没再拒绝。
李莲花便耐心地一勺一勺喂他喝了小半碗汤,又挑了两个最小的云吞,用勺子细细压碎了,混在汤里喂他吃下。自己才就着剩下的面和汤,快速解决了早餐。
饭后,李莲花用湿布巾给两人都擦了手脸。他抱着穿戴整齐、裹着小斗篷的穆凌尘站起身,沉吟道:“一会儿我们去客栈房间等杨昀春。按时间推算,他们应该上午就能赶到。”
他抱着小穆凌尘走出莲花楼,重新用那件银灰色大氅将两人裹好,这才朝着悦来客栈的方向走去。清晨的街道上行人渐多,李莲花二人裹着大氅,并未引起他人的注目。
走到悦来客栈门前,李莲花脚步微顿,低头对怀中的小穆凌尘以极低的声音道:“客栈掌柜和伙计见过方多病,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天字三号房住着的是‘寻找丢失幼子的江南商人’,而非方多病。给你我二人现编一段‘记忆’,如何?要做得自然,不露痕迹。”
小穆凌尘眨了眨眼回道:“仅修改关于你我二人的部分,可以。你走慢些。”
李莲花依言放慢了脚步,如同寻常住客般走向客栈大门。与此同时,一道无形无质、却精准无比的神识波动,以他怀中婴孩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笼罩了客栈柜台后的掌柜和附近两名正在擦拭桌椅的伙计。
一段看似合理、细节丰满的“记忆”片段,如同他们亲身经历般,被轻柔地植入了几人的脑海深处:约莫两天前,一个略显憔悴、蓄着短须、衣着讲究却难掩疲惫的中年江南商人,牵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容貌俊秀却神色蔫蔫的男孩,来到悦来客栈投宿。
那商人说话带着明显的吴地口音,自称姓李,是来此地采买药材的行商,途经青石镇歇脚。他们只要了一间上房,天字三号。
入住当晚,两人曾出门去逛了庙会,回来时却只剩那李姓商人一人,失魂落魄,逢人便问是否看见他儿子,说是庙会上人太多,一转眼孩子就不见了。、
自此,这李老板便每日早出晚归,四处托人打听寻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里布满血丝,就住在天字三号房。而那惊鸿一瞥的俊秀男孩,再未出现过。
这段“记忆”清晰而自然,与客栈伙计们日常见惯的南来北往客商故事无缝衔接,绝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至于天字三号房此刻实际住着的是方多病?在“修改”后的认知里,那不过是李老板外出寻子、房间空置时,客栈正常安排给另一位年轻客官暂住罢了,合情合理。
李莲花感受到那股神识波动平息,知道已经完成。他神色如常地抱着小穆凌尘脚步转了个方向走向客栈斜对面一家茶楼。
掌柜的与几名伙计依旧各自忙碌着,在穆凌尘精妙的术法设置下,那段关于“丢失孩子的江南父子”的记忆,并非直接覆盖他们原有的认知,而是如同在脑海深处埋下了一颗沉睡的种子。此刻无人问及,这段记忆便安然沉睡着。
李莲花进入茶楼要了个雅间。这个雅间位置绝佳,窗户斜斜对着悦来客栈的大门与主要街道,能将进出人员看得一清二楚,自身又处于阴影之中,不易被察觉。
方多病很快也如同影子般悄然来到雅间汇合。他看了一眼李莲花怀中依旧保持着婴孩形态、却睁着乌溜溜大眼睛、显然十分清醒的穆凌尘,如今已能面不改色,只压低声音禀报道:“师父,黑风寨那边已经按计划用软筋散控制住了,寨子里的人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没有三五天别想醒透。
点苍派那边加派了人手轮番盯着,他们藏身的那处院子至今没有异常人员进出,安静得有些反常。杨大人那边刚接到信鸽传书,他们一行人已到十里外的驿亭,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悄无声息地进城,直接去我们在城西的别院。”
李莲花点了点头,对这个进度颇为满意。他目光沉静地投向窗外,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早点的香气、小贩的吆喝、行人的话语声交织成市井清晨独有的喧嚣。“好。”
他收回目光,语气平稳无波,“那我们先回客栈等候,待杨昀春到了别院安顿好,自会前来与我们会合。软香阁这颗毒瘤,今晚必除之。”
晨光已然大亮,彻底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金红色的朝霞涂抹在东方的天际。
正如所料,杨昀春在巳时初刻便已抵达城西那座隶属于天机山庄的别院。他行事谨慎,一路轻装简从,只带了十余名监察司精锐,皆作寻常商旅打扮,悄无声息地分批潜入,未曾惊动任何耳目。
在别院僻静的书房内,杨昀春甫一落座,便听取了天机山庄暗卫首领的当面详细禀报。汇报内容主要聚焦于昨夜方多病带队截获西域商队接头人阿史那罗一行、成功解救五名男童的具体过程,以及方多病对阿史那罗进行的初步审讯结果。
杨昀春听完后未多言,只留了四名擅长审讯的属下在别院,负责进一步核实西域俘虏阿史那罗等人的口供,并尝试深挖其背后可能与中原内应的关联线索。
“其余人,随我入镇。”杨昀春起身,言简意赅,“分散隐匿,听候指令。未经许可,不得暴露行迹,更不可打草惊蛇。”
“是!”众精锐低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