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簇在无边黑暗与极致严寒中倔强燃烧的篝火,成了风昊此刻全部世界的光源、热源,以及……生命线。
他蜷缩在破损的遮雨棚下,尽可能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火堆旁那半径不足一米的、被橘红色光芒笼罩的狭小温暖区域里。
身体如同虾米般弓起,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最容易散失热量的四肢和躯干尽可能地贴近那跳跃的火焰。
原本硬邦邦、覆盖着冰甲的衣物,在火焰的烘烤下,表面开始融化,渗出冰冷刺骨的水滴,但内里却贪婪地吸收着那来之不易的宝贵热量。
然而,这温暖是如此地微弱和局促。
篝火的光芒奋力地驱散着紧逼而来的黑暗,却无法穿透那笼罩天地的、无形的极致深寒。
火焰之外,是绝对的、死寂的冰冷世界。
寒风如同拥有实质的、冰冷的剃刀,不断地从棚屋的破口、从竹筏的缝隙中钻进来,嘶嘶作响地掠夺着篝火散发出的每一丝热量,也带走风昊体内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暖意。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正在不断漏气的、冰冷的隔热箱里,而篝火是唯一的热源。
他必须不停地、小心翼翼地向火堆添加燃料,维持那个微妙的平衡——既不能让火焰过于旺盛而快速消耗本就不多的燃料,又不能让火焰太小以至于无法维持他最基本的生存体温。
(当前环境温度:-35摄氏度(持续下降中)。
棚内温度预估(紧贴火源):-8摄氏度至-5摄氏度(剧烈波动)。
篝火有效取暖范围:半径0.7米至1.1米(随风向变化)。
核心体温:35.1摄氏度(缓慢、波动性回升)。
警告:燃料(木材\/纤维)燃烧速率高于常规模型预测23%,因环境极端低温导致热交换效率大幅提升及热能散失加剧。
按当前消耗速率及现有储备计算,主燃料堆仅能维持篝火持续燃烧约6.5小时。
极度危险!)
附注冰冷的数据,如同最严苛的监工,无情地提醒着他所面临的残酷现实。
六个半小时! 这是他手中主要燃料能支撑的极限时间!
而这个时间,还是在环境温度不再继续下降的理想状态下计算的!
他必须精打细算到极致。
他不再使用相对耐烧的木材块,而是优先添加那些分解得到的、较为蓬松的纤维团。
这些纤维燃烧迅速,火力猛烈但短暂,能快速提升篝火的核心温度,非常适合在他感觉体温急剧下降时进行“冲刺式”回暖。
而那些实心的木材,则被他像金条一样珍藏起来,只有在添加纤维后火焰依旧有衰落趋势时,才万分不舍地放入一小根,让它缓慢、持久地释放热量,维持火种不灭。
他将大部分身体缩在那块湿透后又被烤得半干、散发着怪味的皮革和破烂帆布里,只露出冻得通红、布满裂口和血痂的双手和脸庞靠近火堆。
每隔几分钟,他就要根据附注提示的体温数据和自身的寒冷感受,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手,添上一小撮纤维或者一小片薄如蝉翼的木屑。
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一个生锈的机器人,每一个微小的关节活动都会传来刺耳的“嘎巴”声和撕裂般的痛楚。
外面,细密的冰晶变成了干燥的雪粒,击打着一切。
海面上,冰粥的厚度和密度在不断加剧,竹筏如同被浇筑在灰白色的水泥中,动弹不得。
大量未能及时逃离或适应这骤变的海洋生物(鱼类、甲壳类等),在极寒中迅速死亡。
它们的尸体因为冰冻和组织内的气体,并不会立刻沉没,而是被禁锢在这片半凝固的冰粥之中,随着冰粥的缓慢漂移而浮动。
这些死鱼同样被冻得僵硬,如同镶嵌在冰沙里的化石。
冰粥整体在缓慢固化,内部发出持续的、令人不安的挤压和碎裂声。
区域频道里,再次被绝望的刷屏所淹没,信息的滚动速度甚至比极寒降临前更快,充满了临死前的癫狂与不甘。
【0:火!谁有火!老子木头够!但点不着啊!手僵了!全是冰!】
【0:平台……平台连接处冻裂了!开始渗水!水瞬间就结冰了!我们在用身体堵缺口!谁有办法?!】
【0:……妈妈……好困……我想睡觉……】
【匿名用户:哈哈……烧了……把所有东西都烧了……真暖和啊……最后……暖和一次……】(此信息后,Id迅速灰暗)
【区域在线人数:\/ --> \/ --> \/……】
数字如同雪崩般下跌!
每一个数字的消失,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终结,一个灵魂被这绝对零度所吞噬。
风昊甚至能想象出那恐怖的场景: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一个幸存者蜷缩在同样冰冷的木筏上,看着最后一根火柴在寒风中熄灭,感受着体温一点点被抽离,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在无尽的寒冷中陷入永恒的沉睡,变成一具怀抱最后希望的冰雕。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稳定(虽然缓慢)回升的体温数据,和那堆在风雪中顽强跳跃的火焰,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庆幸,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背负了无数亡魂期望的责任感。
这堆火,不仅仅是他个人的热源,更是他对抗这冰封地狱的意志象征,是无数逝去者未能点燃的希望之火!
只要这火不灭,就证明还有人在抗争,还有人在挑战这所谓的“绝对零度法则”!
但他也知道,坐吃山空等于慢性自杀。
他必须想办法在燃料耗尽之前,找到新的来源,或者……找到抵御这深入骨髓的寒冷的其他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系统中那台沉默的、似乎永远饥饿的分解台。
一个在第一次劫难后就萌生,却一直未曾有机会实践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
分解台,能否分解“冻尸”?如果能,分解出的产物中,有没有……可以燃烧的?比如……脂肪?
这个念头有些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亵渎死者的意味。
但在生存面前,所有的道德桎梏都显得如此苍白。
他挣扎着,用那依旧麻木但恢复了些许知觉的手,再次抓起了靠在棚壁上的精致钓竿。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海里的垃圾,而是那些被冻毙的、随着冰粥状海面漂浮的……海洋生物的尸体。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遮雨棚。
目光所及,在竹筏周围那灰白粘稠的冰粥中,就镶嵌着不少形态各异的海洋生物尸体——有翻着肚皮的变异鱼类,有蜷缩着的、认不出模样的甲壳类,它们都被冻得硬邦邦,体表覆盖着白霜,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
他调整呼吸,不再需要甩竿。
他直接伸出钓竿,用鱼钩去钩、拉、撬那些被冻在冰粥表层或浅层的死鱼。
这个过程比水中钓鱼更费力,需要巧妙地利用杠杆原理,将冻鱼从冰粥的束缚中“挖掘”出来。
鱼钩撞击在鱼身上,发出“叮”的脆响。他用力收线,将那具冰冷的、散发着死气的尸体拖上了竹筏。
鱼身入手,沉甸甸,冷冰冰,像一块石头。
“试试看吧……”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对谁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这条冻鱼扔进了分解台那幽深的入口。
【是否分解“冻僵的变异海鱼(已死亡)”?】
【是\/否】
他的指尖,虚点在【是】的选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