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昊拼尽全身力气,驾驭着如同负伤野兽般**呻吟不止的竹筏,朝着推演出的方向冲刺了不到十分钟。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充满恶意的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刀片,肺部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天空那淤血般的暗红黑色迅速加深、蔓延,最终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吞噬,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正在不断缩紧的墨囊之中。
就在他感觉竹筏快要被前方越来越明显的、如同无形墙壁般的风压彻底逼停时,左手腕上的表盘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般的剧烈刺痛!
与此同时,附注那冰冷到极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的警示,如同丧钟般在他脑海中轰然敲响:
【全球规则级警报!环境参数发生断崖式跃迁!检测到超大规模、高强度的‘绝对零度法则’入侵!世界底层规则正在被临时覆盖\/修改!】
这警告并非文字,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关于世界本质剧变的恐怖宣告!
几乎与这警告同步发生的是——冷!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的、绝对性的寒冷,毫无任何物理过程缓冲地,瞬间席卷了天地万物!
那不是温度的下降,而是“热”这个概念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从这片空间里强行剥离、抽走了!
“咔嚓……咔嚓嚓……”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声音。
空气中弥漫的水分,甚至包括风昊呼出的白色水汽,在离开口腔的瞬间,就被冻结成了细密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粉尘,发出细微而密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他的眉毛、睫毛、头发,乃至暴露在外的皮肤汗毛,在眨眼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硬的白霜。
紧接着,是视觉上的恐怖异变。
原本汹涌躁动的海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墨黑色的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正常的流动性,仿佛被投入了巨大的冰柜。
海水的颜色变得晦暗,表面不再泛起浪花,而是迅速凝结出密密麻麻、相互碰撞的冰晶。
这些冰晶并非形成整体的坚冰,而是在海流的残存力量和风力作用下,形成了一种粘稠、半凝固的“冰粥”或“冰浆”状混合物。
竹筏的移动瞬间变得极其困难,仿佛陷入泥沼,并很快被这越聚越厚的冰粥牢牢禁锢,无法航行。
海水与空气的界限变得模糊,整个世界仿佛被一种正在凝固的、冰冷的胶质所填充。
【全球紧急公告:第二次劫难——极寒冰域,现已降临!】
【警告:全球海域遭受‘绝对零度法则’侵蚀,环境温度将持续性、不可逆地骤降!预计最低温度将突破零下五十摄氏度!所有液态水将在极短时间内进入过冷状态并迅速凝固!】
【生存核心:不惜一切代价维持核心体温!防止载具被彻底冰封!寻找并维持任何形式的热源!意志力是抵抗灵魂冻结的最后壁垒!】
【持续时间:未知。(取决于法则强度与区域抗性)】
(环境参数剧变确认!环境温度:-28摄氏度(检测到温度仍在以每分钟约1.5度的速度持续下降)!海水表面温度:已低于冰点,进入过冷状态,凝固过程加速中!体感温度:低于-40摄氏度!宿主处于极度危险状态!核心体温:36.5摄氏度(正常) -> 35.8摄氏度(快速下降中)!严重失温风险!警告!警告!)
附注的警报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冰冷的数据如同死亡的倒计时,一下下敲击在风昊的心头。
“嗬……”他试图深吸一口气,却被冰冷如刀的空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星子还在空中就成了冰屑。
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穿,然后又瞬间被冰封,那是一种超越了痛苦的、近乎麻木的极致酷刑。
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撞击,发出“咯咯咯”的密集声响,全身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是生物体在濒临冻死前,试图产生热量的最后、也是最无力的挣扎。
他低头看去,自己身上那单薄的、被之前风雨和海浪浸透后尚未完全干透的衣物,此刻已经变得硬邦邦的,如同覆盖了一层冰甲,边缘处甚至结出了细小的冰棱。
脚上的简易草鞋(纤维编织)更是与竹筏表面冻结在了一起,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并传来皮肤被撕裂般的痛楚。
极寒冰域!
不是风暴,不是暴雨,而是这种针对一切生命基础的、无差别的、绝对的寒冷!
他瞬间明白了附注所说的“规则级”和“法则入侵”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不是自然现象,这是某种高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者“系统”本身,降下的、旨在清洗一切的残酷审判!
必须生火!立刻!马上!
否则不需要几分钟,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冰雕,连同他的意志,一起被冻结在这片永恒的冰狱之中!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这天地之威的恐惧。
他挣扎着,用几乎已经失去知觉、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僵硬如同铁钩的手指,哆哆嗦嗦地向放在身边的那份“应急燃料”——那些纤维碎屑和盛着鱼油的石槽摸去。
同时,另一只手艰难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抓起就放在脚边的生火工具:木弓、钻杆和火绒。
然而,极寒让这一切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木弓的弦被冻得僵硬,失去了弹性,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钻杆滑不留手,根本无法稳定地在火绒板的凹坑上固定。而那团作为火绒的、最好最干燥的纤维,此刻也吸收了空气中过多的湿气,摸起来带着一股冰凉的潮意。
“快!快啊!”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意识因为急速下降的体温和大脑供血不足而开始有些涣散,眼前甚至出现了模糊的黑影和闪烁的金星。
他想起了第一次劫难中,那个在襁褓里活活冻死的婴儿,那青灰色的、冰冷僵硬的小脸……难道自己也要以同样的方式,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无声息地走向终结吗?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咆哮,猛地炸响!
他猛地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舌尖!
“噗!”一股腥甜的、温热的液体瞬间充满了口腔。
剧痛!
尖锐到极致的疼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强行冲散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麻木与昏沉感,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借着这短暂的清醒,他扔掉了那不顶用的木弓和钻杆。
一个更加疯狂、但也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念头闪过脑海——直接摩擦!
他抓起那根相对粗壮、前端尖锐的钻杆,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那团潮湿的火绒,不顾一切地,用钻杆的尖端,在火绒上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来回刮擦、戳刺!
他不再追求标准的生火姿势,只求那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摩擦热量!
“刺啦……刺啦……” 干燥的刮擦声在死寂的冰狱中显得格外刺耳。
木屑被刮下,但看不到丝毫火星。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且暴露在严寒中,皮肤被粗糙的木头划破,渗出的鲜血瞬间冻结,将他的手指与钻杆、火绒粘在了一起。
但他恍若未觉,只是如同一个偏执的机器,重复着那近乎徒劳的动作。
(核心体温:34.9摄氏度!已进入中度失温状态!出现意识模糊、判断力下降、行动困难等症状!警告!一旦低于33摄氏度,将进入重度失温,濒临死亡!)
附注的警告如同催命符。
就在他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手臂越来越沉重,那点由剧痛换来的清醒即将再次被无边的寒冷吞噬时——
“呲……”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轻响。
一点比芝麻粒还要细小的、暗红色的光点,在被他反复蹂躏的火绒纤维深处,顽强地、闪烁不定地亮了起来!
它太微弱了,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周围的寒意彻底扑灭。
风昊的瞳孔猛地放大,所有的精神在瞬间聚焦于那一点微光之上!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甚至屏住了呼吸,仿佛生怕那一点点气息都会将它吹灭。
他小心翼翼地、用那双布满冻疮和血冰、几乎完全麻木的手,如同捧着整个世界上最脆弱的珍宝,将那一小团带着暗红火星的火绒,极其缓慢地挪到盛有鱼油和纤维碎屑的石槽边缘。
他凑近,用最后的一丝温暖气息,对着那微光,极其轻柔、却又无比稳定地、持续地吹气。
一秒,两秒……
那暗红的光点,在鱼油挥发出的可燃气体和纤维的滋养下,猛地亮了一下,然后,“噗”地一声,一小簇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跳跃的火焰,终于从纤维碎屑中升腾而起!
成功了!
风昊几乎要喜极而泣,但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立刻将旁边准备好的、最细最干燥的小木柴,一根根小心翼翼地添加上去。
火焰一开始还很微弱,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随着更多燃料的加入,它逐渐变得稳定、旺盛起来,颜色也从幽蓝变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他几乎是扑倒在火堆旁,将僵硬麻木的双手、几乎失去知觉的脸庞,以及整个身体,尽可能地靠近那团跳跃的、散发着生命温度的光芒!
一股久违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暖流,顺着皮肤,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冰冷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他活下来了……暂时。
但这堆在无边黑暗中摇曳的、微不足道的篝火,能在这绝对零度的法则侵蚀下,支撑多久?
而他的燃料,是有限的。
极寒冰域的恐怖,才刚刚向他展露出冰山一角。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