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格丽酒店的宴会厅内,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流光溢彩。衣香鬓影间,沪市法律界的精英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当徐明宇带着苏和步入会场时,原本喧闹的会场有了片刻的安静。
苏和挽着徐明宇的手臂,苔藓绿旗袍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在场大多数身着西式晚礼服的女士不同,她的东方韵味格外引人注目。她能感受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好奇、审视、欣赏,甚至还有几分不解。
“徐总,好久不见。”一位身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率先迎了上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苏和,“这位是?”
徐明宇从容不迫地微笑:“李总,这是小女,徐苏和。”他轻轻拍了拍苏和的手背,“和和,这位是天恒律师事务所的李总,我们行业的资深前辈。”
苏和微微欠身,声音清脆却不失稳重:“李总好,久仰大名。”
李总眼中闪过惊艳,随即热情地与苏和握手:“徐总真是好福气,令千金气质非凡啊。”
这一番对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很快便有更多人围拢过来。徐明宇从容不迫地向众人介绍苏和,而苏和也落落大方地一一问候。她记住了每个人的姓氏和职务,在简短寒暄中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得体。
“和和,来见过方达的陈律师。”
“陈律师,拜读过您关于证券法的论文,受益匪浅。”
苏和的应对让徐明宇眼中流露出赞许。他能感觉到,在场众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徐家千金”既好奇又认可。几个相熟的朋友更是暗中向他竖起大拇指。
就在气氛融洽之际,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服务生悄无声息地来到徐明宇身边,低声说道:“徐总,瞿老先生请您过去一叙。”
徐明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转向苏和,语气温和:“和和,你先去用餐区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待徐明宇离开,苏和缓步走向餐区。她能感觉到身后仍有目光追随,却故作不知。取了一杯果汁,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外滩的璀璨夜景。
“徐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和转身,看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身着香槟色礼服,笑容亲切。
“我是衡生所的杨婧,”女子主动伸出手,“刚才看见你和徐总在一起,冒昧过来打个招呼。”
苏和立刻想起,这位是中舜所最年轻的合伙人,以处理重大商事纠纷闻名。她微笑着回应:“杨律师您好,久仰。”
杨婧的目光在苏和身上停留片刻,赞叹道:“你这身旗袍很美,在今天的场合很是特别。”
“谢谢,”苏和浅笑,“是母亲为我挑选的。”
两人闲聊间,苏和注意到不远处几位年长的律师正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投向自己。她心知,自己今晚的出现,已然在沪市法律圈掀起了波澜。
“徐总带你出席今晚的宴会,意义非凡啊。”杨婧看似随意地说道,眼中却带着试探。
苏和从容应对:“父亲希望我多认识各位前辈,将来还要向杨律师多多请教。”
这番回答既避重就轻,又表明了态度,让杨婧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就在这时,会场忽然安静下来。苏和转头望去,只见徐明宇陪着一位银发老者从偏厅走出。老者身着中式长衫,手持紫檀木手杖,虽年过七旬却步履稳健,不怒自威。
“那就是衡生的瞿老爷子,”杨婧在苏和耳边低语,“沪市法律界的泰斗。”
瞿老爷子的目光扫过全场,在经过苏和时微微停顿。那一瞬间,苏和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
徐明宇向苏和招了招手。她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上前去。
“瞿老,这就是小女苏和。”徐明宇介绍道。
瞿老爷子仔细端详着苏和,目光锐利如鹰。良久,他微微点头:“徐家有后,可喜可贺。”
简单的七个字,却在安静的会场中清晰可闻。在场众人无不露出惊讶之色,谁都知道,能得到瞿老爷子这句评价,意味着什么。
苏和恭敬地行礼:“瞿爷爷过奖了。”
晚宴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然不同。苏和能感觉到,众人看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她知道,今晚的首秀,成功了。
当徐明宇再次带着她穿梭在宾客中时,前来寒暄的人愈发多了起来。而苏和始终保持着优雅得体的举止,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冷淡。
晚宴结束时,徐明宇在车上欣慰地看着苏和:“今天表现得很好,瞿老的那句话,抵得过千言万语。”
苏和望着窗外流逝的灯火,轻声道:“这只是开始,对吗?”
徐明宇没有回答,但眼中的赞许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一刻,苏和明白,她的人生已经迈入了一个全新的轨道。而前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晚宴的喧嚣渐渐远去,黑色奔驰平稳地行驶在沪市的夜色中。车内,徐明宇靠在真皮座椅上,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刚才在宴会上替苏和挡下了大部分敬酒,此刻空腹饮酒的后果开始显现,胃部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苏和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整个晚宴后半程,她都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适时地接过话题,为他分担应酬的压力。此刻,她迅速从随身包里取出保温杯和一小盒苏打饼干——这些本是常为梁远清准备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别的用场。
“小叔,先喝点热水。”她拧开杯盖,小心地递到徐明宇手中,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再吃几块饼干垫垫胃。”
徐明宇勉强喝了一口水,温热的水流划过食道,暂时缓解了胃部的灼痛。他接过饼干,却没什么食欲,只是捏在手中。
“和和,谢谢你。”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难得的柔软。这个在法庭上叱咤风云的大律师,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苏和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疼地说:“小叔,您好些了吗?要不要直接去医院?”
徐明宇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苏和,“苦了你了。远清身体那样,以后我还要把君和这个重担交给你。”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水般掠过他的脸庞,在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里,苏和第一次看到了愧疚与不舍。
她轻轻挽住徐明宇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小叔,您别这么说。我爱远清,无论他身体如何,我都无怨无悔。现在又找到了您和姐,我很幸福,真的。”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徐明宇微微一怔。他想起很多年前,梁远筝也曾这样依偎在他肩头。如果他们的孩子没有流产,现在也该和苏和一般大了。如果是女孩,会不会也这般聪慧可人?
他抽出手,轻轻拍了拍苏和的手背,动作有些生疏,却充满温情。
“和和,小叔想拜托你一件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别把我胃痛的事告诉你姐。她...表面上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
苏和抬起头,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注视着徐明宇的眼睛。她看到了一位丈夫对妻子小心翼翼的呵护,也看到了一个强者不为人知的温柔。
“小叔,我答应您。”她郑重地说,随即语气变得坚定,“但是您也要答应我,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能瞒着我。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在。”
徐明宇望着眼前这个刚刚在晚宴上从容应对各方势力的侄女,忽然意识到她早已不是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而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伙伴。
“好,小丫头,小叔答应你。”他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这次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
车辆驶过外滩,黄浦江的夜景在窗外铺展开来。苏和依然挽着徐明宇的手臂,轻声说:“小叔,您知道吗?小时候,我常常幻想如果有爸爸妈妈会是什么样子。后来有了远清,我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直到遇见您和姐,我才明白,家人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徐明宇静静地听着,胃部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君和是您和姐毕生的心血,”苏和继续说,“我会努力把它接过来,不让你们失望。但是您也要答应我,好好保重身体。这不仅是为了姐,也是为了我,为了远清,为了君和上下几百名员工。”
这番话让徐明宇不禁动容。他想起晚宴上苏和与瞿老爷子从容对话的场景,想起她应对各方试探时的沉稳大气,更想起她在会议室里那个坚定的眼神。
“和和,你知道吗?”徐明宇缓缓说道,“你爸爸要是能看到今天的你,该有多骄傲。”
提到生父,苏和的眼眶微微发红。她握紧徐明宇的手:“那您就要替爸爸好好看着我,看我把君和带向更高的地方。”
这一刻,车内的气氛悄然转变。他们不仅是血脉相连的叔侄,更是彼此托付的事业伙伴。徐明宇终于确信,将君和交给苏和,是他能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下周开始,你每天抽半天时间来君和吧。”徐明宇说,“我先带你熟悉核心业务。”
苏和点点头:“正好远清要去兰州开一周的学术会议,我有时间。”
车子缓缓驶入徐明宇家的别墅区,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徐明宇示意司机停车。
“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走回去。”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那个威严的徐总又回来了,“让老张送你回老房子。”
苏和理解他的用意——他不想让梁远筝看出任何异样。
下车前,徐明宇突然转身,轻轻拥抱了苏和:“谢谢你,和和。”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短暂却有力,蕴含着太多难以言表的情感。
看着徐明宇渐行渐远的背影,苏和忽然明白,在这个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付出与牺牲。而她所要继承的,不仅是君和律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使命。
夜色渐深,车子重新启动,驶向梁家老宅。苏和望着窗外,想起梁远清此时应该还在书房工作,想起即将开始的律所实习。生活的画卷正在她面前徐徐展开,虽然充满挑战,却也因此而丰富多彩。
这一刻,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不仅要成为梁远清合格的妻子,也要成为徐明宇值得托付的继承人。这条路或许不易,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