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掠过熟悉的小区门岗,苏见夏站在楼下给夏蝉发消息时,指尖还有些微颤。
上一次来这里,她还是穿着制服匆匆打卡的上班族,如今换了身米白色连衣裙,倒像是偷来的闲暇。
夏蝉下楼时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水果,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笑开:“这阵仗,是突击检查?”
两人没上楼,沿着街找了家家常菜馆。
玻璃罐里的冰啤酒碰出轻响,夏蝉讲着最新明星八卦,苏见夏听着,偶尔插句话。
忽然觉得过去那些被报表和会议填满的日子,好像隔着层磨砂玻璃,模糊得不真切了。
吃到暮色漫进窗棂,夏蝉抹了把嘴:“不尽兴,走,带你见见世面。”
“月色”酒吧的门推开时,震耳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
苏见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前是流动的光斑和攒动的人影,空气中混着果酒的甜香与烟草的微苦。
她像株被移植的植物,僵在原地,直到夏蝉拽着她穿过人群,在吧台前坐下才缓过神。
“第一次来?”
夏蝉挑眉,见她点头,笑着冲调酒师抬了抬下巴,“来两杯你们家招牌,温柔点的。”
水晶杯里很快盛上渐变的橙与紫,杯口嵌着半片青柠。
苏见夏好奇地抿了一口,酸甜的果汁味盖过了酒精的辛辣,她眼睛亮了亮,又多喝了两口。
不过片刻,脸颊就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开始发飘,说话都带着气音:“夏姐……我好像有点晕。”
夏蝉正跟调酒师闲聊,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苏见夏已经趴在吧台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着,嘴角还挂着傻笑。
她刚想把人扶起来,就听见一阵细微的通话声从手机里传来,屏幕上赫然亮着“顾总”两个字。
“夏夏喝醉了,不小心按错电话了。”
夏蝉赶紧接话,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你们在哪个酒吧?”
报出月色酒吧的名字和地址后,夏蝉挂了电话,看着醉得迷迷糊糊的苏见夏,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刚把手机塞进苏见夏包里,就感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来。
三个染着花臂的男人正盯着她们,其中一个舔了舔嘴角,慢悠悠走过来,眼神在苏见夏泛红的脸颊上打转。
“美女,你朋友醉成这样,我送你们回去啊?”
男人伸手就要去碰苏见夏的胳膊。
夏蝉猛地拍开他的手,站起身挡在前面:“不用,我们等朋友。”
“等什么朋友,哥哥送你更安全。”
另一个男人嗤笑着逼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夏蝉脸上。
她正想呼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冷的呵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男人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在光线下闪着冷光,眉眼深邃如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个小混混。
花臂男本想发作,看清来人的脸时,脸色“唰”地白了。
那不是财经杂志封面上常客,京圈里能止小儿夜啼的顾砚深吗?
“顾、顾总?”
有人结结巴巴地开口,腿肚子都在打颤,“对不住,我们认错人了,这就走,这就走!”
几个人屁滚尿流地消失在人群里,顾砚深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吧台前,弯腰将苏见夏打横抱起。
她像只温顺的小猫,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着什么,睫毛上还挂着水光。
“麻烦你了。”
顾砚深对夏蝉颔首,语气算不上热络,却也算不上冷淡。
夏蝉这才回过神,看着男人抱着苏见夏转身的背影,西装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忽然觉得自己这趟“见世面”的提议,倒像是给这位太子爷搭了个顺风车。
她摆摆手:“没事,她就拜托您了。”
迈巴赫的车灯刺破夜色时,苏见夏还在顾砚深怀里呼呼大睡。
他将人小心放进副驾,系安全带时,指尖碰到她滚烫的脸颊,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发动了车子。
酒吧的喧嚣被关在车窗之外,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载着一车厢的静谧,驶向沉沉夜色里。
车窗外的霓虹被拉成模糊的光带,苏见夏在副驾上不安分地动了动,眉头轻蹙,像是梦到了什么烦心事。
顾砚深腾出一只手,将空调出风口调向侧面,避免冷风直吹到她脸上。
车内很静,只有她偶尔溢出的细碎呓语。
顾砚深目视着前方,余光却总不自觉地落在她泛红的侧脸上。
第一次见面,落落大方。
第二次见面,确是酩酊大醉。
真是不让人省心。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顾砚深停稳车,没立刻熄火。
他侧过身,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打量她:长睫像蝶翼般垂着,唇瓣被酒精浸得水润,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鸡尾酒渍。
他从车载抽屉里抽出湿巾,指尖悬在她脸前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拂过那点污渍,动作放得极缓,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见夏被这细微的触感弄醒了些,迷蒙地睁开眼,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顾…顾总?”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怎么在这儿?”
“你喝醉了。”
顾砚深收回手,将湿巾扔进垃圾桶,“能自己走吗?”
她试着动了动,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一摇晃就天旋地转,刚撑起身子就又软了下去,只能摇着头,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像只迷路的小动物。
顾砚深无奈,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打开车门,弯腰将她再次抱起。
这次苏见夏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正被他抱着,脸颊瞬间烧得更厉害,挣扎着想下来:“顾总,我自己可以……”
“别动。”
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手臂却收得更稳了些,“再动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她果然不动了,只是把头埋得更低,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西装领口。
熟悉的雪松冷香钻进鼻腔,让她混乱的脑子更晕了,只能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
电梯上升的数字缓慢跳动,狭小的空间里,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苏见夏能感觉到他胸膛沉稳的起伏,还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电梯镜面里两人的倒影。
直到家门被打开,顾砚深将她放在沙发上,她才像脱力般瘫软下去,闭着眼小口喘气。
他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回来时见她正试图解开鞋带,手指却因为无力而屡屡打滑,像只笨拙的企鹅。
顾砚深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
苏见夏猛地一颤,想缩回脚,却被他轻轻按住。
“别动。”
他重复道,指尖触到她脚踝处磨红的印记时,动作更轻了些,小心翼翼地解开鞋袋,将两只鞋子放到鞋架旁。
“喝点水。”他把水杯递到她面前。
苏见夏迷迷糊糊地接过,水洒了大半在衣襟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捧着杯子小口抿着,眼神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起身想去拿条毛巾,身后却传来轻响。
回头时,见苏见夏不知何时从沙发上滑了下来,正扶着茶几慢慢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卧室挪,嘴里还念叨着:“回家,回家…”
顾砚深走过去,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她这次没挣扎,只是把头靠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点甜腻的酒气。
“夏夏。”他低唤了一声。
她“嗯”了一声,声音软得像。
“今天不回家了,睡吧。”
他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替她盖好薄被。
苏见夏在被子里蹭了蹭,像是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顾砚深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灯光下她的睡颜恬静,连带着他平日里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几分。
他转身想离开,手腕却被猛地抓住。
低头时,见苏见夏闭着眼,眉头紧蹙,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顾砚深的动作顿住了。
他沉默片刻,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声音放得轻柔:“别害怕,我在。”
她似乎听懂了,攥着他袖口的手慢慢松开,呼吸也渐渐平稳。
顾砚深抽回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下一盏走廊的夜灯。
客厅的沙发还带着她坐过的温度,顾砚深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她攥过的地方。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卧室紧闭的门,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好像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