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城在夜色下呈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面貌。喧嚣渐渐沉淀，零星的灯火在密集的楼宇间闪烁，如同蛰伏的眼睛。在距离那栋目标留学生公寓几十米开外的一栋居民楼里，一个临街的窗户后，窗帘严密地拉拢，只留下一条用于观察的缝隙。
马涛就在这里，亲自坐镇。这个临时监视点是通过一个可靠的老关系租下的，户主只当是来了个行为古怪的远房亲戚。房间里陈设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就是高倍望远镜、长焦镜头相机和保持静默的通讯设备。
两个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面孔生涩但机警可靠的年轻干警轮班盯着望远镜。马涛自己则大部分时间靠在旧沙发上，闭目养神，耳朵却竖着，不放过耳机里传来的任何一丝动静——另一组在外围流动监视的队员会定时汇报。
“目标返回公寓。手里提着外卖，一人。状态正常。”年轻干警低声报告。
马涛“嗯”了一声，没睁眼。“灰狐”的日常生活规律正在被快速摸清。这个失意的讲师生活近乎刻板：白天大多闷在公寓里，傍晚会出门一次，有时是去附近的小餐馆吃饭，有时是像今天这样买外卖，偶尔会去一家固定的便利店买烟。他几乎不与人同行，行动路线也缺乏变化。
“涛哥，这人……看着挺普通的，不像个能搅动风云的。”年轻干警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连续几个小时盯着一个生活乏味的目标，难免会让人产生怀疑。
马涛睁开眼，拿起旁边的望远镜，亲自看向对面。公寓窗户拉着百叶窗，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晃动。“小子，记住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江湖历练后的沙哑，“最毒的蛇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草棵子里。你看他普通，是因为他把自己活成了影子。一个甘心当影子的人，心里头憋着的东西，才最骇人。”
他放下望远镜，重新靠回去。“继续盯着，留意任何访客，或者他出门时有没有异常的联系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渐深，大学城也彻底安静下来。除了偶尔驶过的车辆，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
凌晨一点左右，负责监听公寓楼出入口动静的队员传来讯息：“涛哥，有情况。目标楼栋侧门，出来一个人，不是‘灰狐’，身形较瘦，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他往三号楼方向去了。”
马涛瞬间坐直身体，睡意全无。三号楼！曹岳凡白天出现的那栋楼！
“盯死他！外围组，保持距离，交替跟进，确定他进了三号楼哪个单元！绝对不能被发现！”马涛对着麦克风快速下令，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再次凑到望远镜前，紧紧盯着“灰狐”所在的公寓窗户。百叶窗的缝隙里，灯光依然亮着。
“灰狐”没有动，但他的“邻居”却在凌晨去了曹岳凡出现过的地方。这绝不是巧合。
大约二十分钟后，外围组传回确认消息：“目标进入三号楼二单元。我们无法跟进上楼，确认具体房间。他在楼内停留约十分钟后原路返回，现已回到目标楼栋侧门。”
“收到。继续监视，提高警惕。”马涛回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拿起加密手机，拨通了刘世友的号码，尽管已是深夜。
“头儿，有动静了。”他言简意赅地汇报，“‘灰狐’的室友，凌晨一点去了三号楼二单元，停留十分钟后返回。两条线，接上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刘世友清晰冷静的声音：“记录清楚。确认这个室友的身份。看来，他们的联络比我们想象的更频繁，也更隐蔽。”
“明白。这边继续守着，看看后半夜还有没有戏。”马涛挂了电话，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窗外的城市已经彻底沉睡，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下，猎手与猎物之间的博弈，正进入最微妙的阶段。马涛知道，网已经撒下，现在需要的是极致的耐心，等待猎物彻底进入包围圈，或者，在压力下做出更出格的动作。
他看向对面公寓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眼神锐利。那个看似普通的房间里，隐藏的秘密正在一点点被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