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外,荒野之上。
张豪的身影,和那十二尊从地狱绘卷中踏出的狰狞鬼神,没有半句废话,径直撞在了一处。
战斗在接触的第一个纳秒,就瞬间被推入了最惨烈的沸点!
“杀!”
为首的本多忠胜喉咙里挤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他掌中的“蜻蛉切”长枪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残影,枪尖之上,凝聚着足以钻透地壳的恐怖螺旋劲力,直刺张豪的心脏!
张豪不闪不避,那只早已因压抑而颤抖的右拳,以最原始、最野蛮的硬碰硬姿态,正面撞上了那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枪!
【破阵铁拳】!
铛——!!!
那不是金铁交鸣,而像是一颗天外陨石砸中了古刹铜钟,发出的,能将人神魂都震出躯壳的宏大爆音!
拳与枪的交击点,空气被瞬间挤压成一面纯白色的、不断扩散的实体气墙,将方圆千米内的地面,连同地上的碎石草木,都硬生生刮去了一层皮!
张豪的身体,在这场纯粹的力量对撞中,第一次没能占据绝对上风,向后滑出十几米。
他停下时,双脚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犁出了两道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
低头看去,拳锋之上,竟留下一个清晰的、浅浅的白色印记。
另一边,本多忠胜的状态更加不堪,整个人连同那杆名枪,被这股不讲道理的蛮力,直接震飞了上百米远!
他那由纯粹鬼气构成的、自认坚不可摧的虎口,竟也崩裂开一道细微的裂痕,丝丝缕缕的黑色本源鬼气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
张豪甚至来不及调整一次呼吸。
另外十一尊鬼神,动了。
左侧,一道猩红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般闪现,是“赤鬼”井伊直政!他手中的长枪舞出一个毒蛇吐信般的诡异弧度,枪尖直取张豪的右眼眼眶!
右侧,一柄雕刻着巨大十字纹的战锤,带着沉闷如雷的破风声,从张豪的视野死角当头砸下!那是“鬼岛津”岛津义弘的全力一击,力量之沉猛,几乎不输本多忠胜!
身后,两支涂满了暗紫色破甲咒文的箭矢,化作两道追魂夺魄的流星,在空中划出刁钻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封死了张豪所有后退的路线!
天罗地网。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毫无死角,配合默契到令人绝望的,纯粹的杀戮之阵!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致命攻击,张豪那双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眼眸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纯粹的战意!
“来得好!”
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如压抑千年的龙吟,震得天空那片粘稠的血云都为之剧烈翻滚!
这一刻,他放弃了所有防御!
他任由那柄沉重的战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左边肩膀上!
砰!
一声皮肉与钢铁碰撞的沉闷巨响,张豪的左肩猛地向下一塌,肩胛骨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大片的肌肉纤维瞬间断裂,撕裂,坏死!
他任由那两支破甲箭矢,狠狠钉入自己的后心,箭头上附着的恶毒咒印轰然爆开,如同两团在他体内炸开的腐蚀性酸液,将他背部的血肉炸得一片模糊!
以伤换伤!
以自己那强悍到近乎不死的肉身,硬生生吃下所有非致命的攻击!
只为了,换取那短到不足以被计量的,零点零一秒的反击空隙!
他彻底无视了肩头传来的,骨骼错位的剧痛,右拳猛地向前一探,以一种超脱了动态视力极限的速度,一把,死死抓住了井伊直政那根刺向他眼眶的长枪枪杆!
“给、我、过、来!”
张豪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手臂肌肉块块坟起,一根根粗壮的青筋如同扭动的龙蛇般从皮肤下根根暴突!
他竟硬生生地,将那重达数百斤的“赤鬼”井伊直政,连人带枪,当成了一柄巨大的人形流星锤,狠狠地,朝着刚刚稳住身形、准备再次冲锋的本多忠胜,当头抡了过去!
轰!!!
两尊在战国时代威名赫赫的鬼神,在半空中,用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悍然相撞!
狂暴的冲击力,让他们身上的甲胄瞬间崩裂出无数细密的碎片,两具由鬼气构成的庞大身躯,如同两颗失去控制的相撞陨石,哀嚎着倒飞出去,在地面上砸出两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仅仅一个照面,两名S级巅峰的鬼神,便被张豪用最野蛮、最不讲理的方式,暂时打出了战场!
然而,这就是极限了。
剩下的十尊鬼神,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更不会因为同伴的暂时败退而有哪怕一丝的犹豫。
他们的攻击,如同被最精密的程序所设定,无缝衔接,连绵不绝!
这片荒野,彻底变成了一座,为张豪一人而设的,修罗场绞肉机!
……
战斗,从日出,打到日落。
又从深夜,打到黎明。
整整十天十夜。
这片大地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到处是纵横交错的巨大沟壑,和一个个深不见底、边缘琉璃化的恐怖坑洞。
空气中,弥漫着张豪那滚烫的、带着一丝奇异香气的暗金色血液,与鬼神们散发出的冰冷、腥臭的黑色鬼气,混合而成的,诡异的粘稠雾气。
不眠不休!
永无止境的车轮战!
张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第一天,那些被兵器划开的伤口,还能在【不灭战魂】的逆天效果下,于几个呼吸间迅速愈合,甚至连疤痕都不留下。
第三天,一道被“蜻蛉切”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需要他硬抗一记重锤,靠着【炁血熔炉】转化伤害的能量,才能勉强止住流血。
第七天,他恢复的速度,终于,第一次,开始跟不上受伤的速度!
一道刚被“鬼丸国纲”撕开的伤口,血肉刚刚开始蠕动,还未长出新的肉芽,另一柄名为“压切长谷部”的太刀,便带着凄厉的刀鸣,从另一个角度,再次,将这道伤口撕裂得更深,更长!
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身上成百上千道狰狞的伤口中,不断地喷涌而出。
他脚下的大地,早已被自己的鲜血浸泡成了一片暗金色的泥沼。
【炁血熔炉】,在他的体内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地运转着!
它将张豪承受的所有伤害,所有痛苦,所有敌人灌入他体内的异种能量,都强制地,转化为支撑他继续战斗下去的能量!
但,这种转化,并非没有代价!
当外界的伤害,已经无法提供足够的“燃料”时,这座霸道到极致的熔炉,便开始,毫不留情地,向内,吞噬!
张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正在被疯狂地榨干!
他的筋骨,在每一次发力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老旧木门转轴的悲鸣!
他的肌肉,在每一次被撕裂又被强行愈合后,都变得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沉重,仿佛灌满了铅汞!
他那本已堪称完美的,如同神明亲手雕琢的雄健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消瘦。
他的血肉,他的骨髓,他的一切……都在被那座疯狂的熔炉,无情地熔炼成,支撑他依旧站在这里,继续挥拳的,最后的燃料!
他的肉身,正在一步步走向崩溃。
但他那双深陷在眼眶中的眸子,燃起的火焰,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更加疯狂,更加纯粹!
第十日的黄昏,当最后一缕残阳即将被地平线吞没。
张豪的口中,开始,无意识地,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沙哑的、不成曲调的嘶吼。
那仿佛是灵魂在被碾碎时,从最深处挤出的,最后的执念。
“这……江山……我起笔……”
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吼着一段来自另一个时空,早已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遥远旋律。
“民族……血脉……又几万里……”
他一拳,将一尊挥舞着巨斧的鬼神胸口的甲胄打得凹陷下去,轰飞出去。
而他自己的胸膛,却也被另一柄悄然袭来的长枪,贯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前后通透的血窟窿。
他看都没看,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姿态,伸手握住枪杆,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响,将其硬生生拔了出来。
“几世纪……六百年里……”
他仿佛,在为自己,吟唱着一曲,最后的,悲壮的战歌。
“龙的传人……历经……风雨……”
他要战至,最后一滴血。
战至,此身,彻底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