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昭阳殿雕花的窗棂,温柔地洒满内室,驱散了夜的深沉,也照亮了龙榻之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沈疏桐自深沉的睡眠中缓缓苏醒,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那疯狂而炽热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让她身体微微一僵。
她垂眸,映入眼帘的,是楚晏兮恬静的睡颜。
少女帝王枕在她的臂弯里,墨黑的长发如绸缎般铺散,与她自己的发丝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锦被滑落至腰际,露出楚晏兮白皙如玉的肩背和手臂,而那片原本无瑕的肌肤之上,此刻却布满了深深浅浅、暧昧不明的红痕,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从精致的锁骨一路蔓延至隐没在锦被下的更深处,昭示着昨夜她有多么的失控与……不知餍足。
沈疏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涌起一股混杂着无尽怜惜、深沉爱意以及浓重愧疚的复杂情绪。她竟然……如此不知轻重。
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上,描摹过她长而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尖,最终,停留在那双因昨夜激烈亲吻而仍显红肿、色泽却愈发娇艳欲滴的唇瓣上。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抚上楚晏兮的脸颊,最终,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按压了一下那柔软的唇珠。
就在她的指尖感受到那温热触感的瞬间,身下的人儿睫羽轻颤,随即,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倏地睁开,清澈透亮,哪里有一丝刚醒的迷蒙?
楚晏兮一把抓住了她作乱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又慵懒的笑意,眼神戏谑地看着瞬间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速度泛起红晕的沈疏桐。
“沈相……”
她声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沙哑糯软,尾音微微上挑,像带着小钩子,
“这一大早的,是在对孤……行不轨之事吗?”
沈疏桐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楚晏兮攥得更紧。
“臣……臣……”
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口才在此刻消失殆尽,只剩下窘迫和慌乱。
看着她这副与平日里清冷自持截然不同的模样,楚晏兮眼中的笑意更深,她故意蹙起秀眉,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抱怨道:
“而且……孤浑身都酸……腰也酸,腿也酸……”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凑近沈疏桐耳边,用气音低语,
“……那里,也又酸又肿,都怪你……”
“轰——!”
沈疏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又是愧疚又是无措,连忙道:
“是臣……臣孟浪了……陛下,臣……臣帮您揉揉……”
她试图起身,却被楚晏兮懒洋洋地重新拉回怀里:
“就这么揉。”
沈疏桐只得维持着被她半抱着的姿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柔软的寝衣,力道适中地为她揉按着纤细柔韧的腰肢。
她的动作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在感受到楚晏兮逐渐放松的身体和偶尔发出的、猫儿般舒适的轻哼后,便渐渐专注起来,指尖带着内劲,温柔地化开那酸涩。
寝殿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和指尖与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与温情。
揉按了约莫一刻钟,沈疏桐才轻声问道:
“陛下,可好些了?”
楚晏兮在她怀里蹭了蹭,像只终于被顺毛的猫儿,慵懒地“嗯”了一声。
沈疏桐这才小心地起身,自己快速穿好中衣,又取来楚晏兮的常服,动作轻柔地帮她穿上。
整个过程,楚晏兮都极其配合,甚至带着几分享受,任由她伺候。
随后,沈疏桐将她引至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中映出两人身影,一个坐着,容颜绝丽,眼含春水;
一个站着,身姿挺拔,眉眼温柔。沈疏桐拿起玉梳,动作熟练而轻柔地为她梳理那一头墨缎般的长发。
她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偶尔指尖会不经意地擦过楚晏兮敏感的耳廓或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还记得吗?”
楚晏兮看着镜中专注的沈疏桐,忽然开口,
“小时候,你也常这样给孤梳头。还说,以后孤的头发,都得由你来绾。”
沈疏桐执梳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泛起一丝波澜,低声道:
“臣记得。”
她小心地将长发绾成一个优雅又不失威仪的凌云髻,选了一支赤金点翠凤簪固定住。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再多言,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温情在空气中流淌。
梳妆完毕,沈疏桐沉吟片刻,还是红着脸,低声对楚晏兮道:
“陛下……关于……那里的不适,臣去太医院取些消肿化瘀的膏药来可好?”
楚晏兮闻言,脸上也飞起两抹红霞,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沈疏桐立刻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以丞相之尊,却只要了些寻常的、但效果极好的消肿药膏,并未多言其他。
太医院院使虽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多问。
回到昭阳殿,她屏退了左右,亲自为楚晏兮上药。
指尖蘸着冰凉的药膏,触碰那娇嫩红肿之处时,两人都忍不住轻轻一颤。
沈疏桐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瓷器,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楚晏兮则闭着眼,长睫轻颤,感受着那细微的刺痛过后带来的清凉与舒缓,以及那人指尖传递过来的、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温柔。
温情缱绻的时光总是短暂。
当沈疏桐为楚晏兮处理好一切,穿戴整齐后,她脸上的红晕与温柔渐渐褪去,重新覆上了属于大晏丞相的冷静与凝重。
“陛下,”
她沉声道,
“昨夜臣冲动闯宫,动静太大,恐已引起朝野非议。臣需立刻去处理,以免流言蜚语,损及陛下清誉。”
楚晏兮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点了点头:
“你去吧。孤这边,也会下令。”
沈疏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去,紫色的官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决然的弧线。
果然,不出沈疏桐所料,仅仅一个早晨,丞相深夜持剑闯宫、疑似与陛下发生激烈冲突,甚至有更不堪的猜测的消息,已然如同野火般,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蔓延开来。
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绘声绘色,将昨夜之事描绘得如同宫变现场。
沈疏桐回到政事堂,第一时间召见了监察司指挥使和京城禁军统领。
她没有丝毫避讳,直接点明昨夜之事,但给出的“官方解释”却与事实截然不同。
“昨夜本相接到密报,有不明身份之高手潜入宫禁,意图对陛下不利。
事态紧急,不及通传,故持先帝御剑强行入宫护驾。经查,乃虚惊一场,潜入者实为西域使团中一好奇走失的驯兽师,已被妥善处理。”
她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此乃宫廷防卫疏漏,亦是本相应急失当。相关宫门值守、内侍巡查人员,一律依律问责。至于外界不实流言……”
她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两人:
“监察司负责肃清源头,凡有散布、议论者,无论官职高低,以扰乱朝纲、诽谤君上论处!禁军加强宫禁与京城巡防,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她的处理,快、准、狠。
将一场可能引发朝局动荡的“风流韵事”或“君臣冲突”,硬生生扭转成了“丞相忠心护驾、处置果断”的戏码,同时以铁腕手段压制舆论。
几乎在同一时间,昭阳殿也传出了女帝的旨意。
楚晏兮直接召见了内务府总管和掌管宫廷风纪的宗正。
她面色平静,语气却带着帝王的威严:
“昨夜丞相闯宫,乃是奉了孤的密旨,有要事相商。因事关重大,故未曾声张。
外界若有任何不实猜测与流言,皆是对孤与丞相的污蔑!”
她顿了顿,眼神骤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冰:
“传孤口谕,宫中上下,若有人再敢妄议昨夜之事,一经发现,无论何人,拔舌处置!若流传至宫外,牵连家族!”
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西域使团那边,赏赐加倍,以示安抚,令其管束好自己的人,莫要再生事端。”
帝相二人,一外一内,配合默契。
一个以国事、防卫为由,强势弹压朝野议论;一个以帝王权威,直接封锁宫闱口舌。
手段虽有不同,但目的却出奇一致——将昨夜那场惊世骇俗的变故,死死捂住,并以雷霆之势,将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短短一日之内,原本暗流涌动的京城,在丞相府的冷厉与皇宫的威严双重震慑下,表面迅速恢复了平静。
那些刚刚冒头的流言,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瞬间消散无踪,至少,无人再敢公然议论。
当沈疏桐处理完所有手尾,拖着疲惫却松了口气的身躯回到丞相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她坐在书房中,回想起清晨那缱绻的一幕,想起楚晏兮撒娇抱怨的模样,想起她为自己绾发时的温柔,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而皇宫中的楚晏兮,把玩着沈疏桐早上为她簪上的那支凤簪,回想起那人脸红无措却又温柔体贴的样子,回想起她处理流言时那般冷静果决、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手段,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芒。
前路依旧迷茫,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