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波哥不至于。”段光辉道。
“那波哥,你打算怎么做?”
陈海波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回头道:“老段,我看不如这样,你让罗刚张罗几个年轻仔过来,给他们包几个红包,然后……”
段光辉听得连连点头,道:“波哥,好手段啊,也就是你才能想到这种借刀杀人的办法。”
午后的日头斜斜压在电线厂红砖墙顶,罗刚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支在传达室门口时,车铃还在“叮铃”晃悠。
他叼着红塔山香烟刚迈进门,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立刻裹着机油味涌过来,罗刚这些天也并不好受。
前段时间厂里推行“考核定工资”的新政,把他手下人力资源科的考核权削去大半,很多关系户因为“实操评分不达标”,工资比老工人少了近三成。
而他这个科长这些天收到的烟酒也明显少了许多,当段光辉昨天找他的时候,两人那可是一个西门庆,一个潘金莲一拍即合。
“强子,伟子,出来抽烟。”罗刚往车间角落的废料堆旁凑,声音压得低,手指在烟盒上敲了敲。
张强正歪着腰缠电线,闻言甩下钳子就过来,赵伟则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眼神里还是这么吊儿郎当。
罗刚嫌弃着道:“你们两都是皇亲国戚,今天怎么搞得这么认真?”
张强道:“能不认真吗?工资条刚出,看来厂里是动真格的。”
罗刚吐了口烟圈,道:“这自身利益还得自己争取。张厂长不是要按考核发工资吗?他那考核表是啥玩意儿?”
“车间主任说你不合格你就不合格,我看你俩的活儿,哪样比那些老油条差?”
赵伟腆着脸道:“还是罗科长懂我们哥几个的心声,谁说不是呢,大家都一样的干活,凭啥我们工资少了那么多。”
张强试探着道:“刚哥,你这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关照我们?”
罗刚冷哼一声道:“我说二位兄弟,咱可不能坐以待毙吧,我相信厂里不少人都对这个考核有意见的吧?”
“我看要不这样,你们两找个机会闹一闹。要不然别人都以为咱们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捏几下。”
赵伟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罗科长,您说咋干,我们就咋干。就是……别闹太大,回头被开除了咋办?”
“开除?”罗刚冷笑一声,指节在两人面前点了点,“你们就算是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们的亲戚吧?”
“只要你们闹得占理,发工资的时候,就找几个兄弟围着财务室要说法,问清楚为啥同样干活,你们的考核分就低,是不是有人故意卡脖子。”
“声音放大点,让全厂都听见,最好把老工人们也引过来议论议论,俗话说法不责众,那张明要是敢开除你,我跟他姓。”
他顿了顿,从裤兜里摸出两包香烟塞了过去:“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只要把这事儿闹大,甚至是罢工。”
“张明这考核新政就得黄,到时候,外甥打灯笼,照旧。你们的工资,以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按月领。”
张强捏着烟票,眼睛亮了,拍着胸脯道:“放心刚哥!明儿发工资,我保证把财务室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赵伟迟疑了一下,见张强应得干脆,也跟着点头:“行,听您的,咱刚才就问问,保证完成任务!”
罗刚看着两人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阴笑。车间外的广播正放着《春天的故事》,旋律轻快,却盖不住他心里翻涌的算计。
次日下午。
第二天下午,财务室的铁栅栏刚拉开一条缝,张强就攥着工资条冲了上去,嗓门比车间里的冲床还响:“王会计!你给我说说清楚,为啥我这个月工资怎么少了二百块钱?
老周跟我干一样的活儿,他就为什么就没被扣工资?”
赵伟跟在后面,声音没那么冲,却故意往人群里凑,手里的工资条抖得厉害:“就是啊,俺们天天加班缠电线,手上全是口子,怎么就实操不达标了?是不是车间主任跟俺们过不去?”
这话一出口,周围领工资的工人立刻炸开了锅。几个老工人捏着自己的工资条嘀咕:“可不是嘛,我这月也少了二十,说是废品率超了,可机器都老掉牙了,能怪谁?”
“听说这考核表是张厂长让办公室定的,根本不看实际干活的情况!”
还有几个不务正业的年轻人也在添油加醋地拱火,一时之间财务室人声鼎沸。
财务室里的王会计推了推眼镜,脸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评分是车间报上来的,我只管发钱,有意见找你们主任去!”
张强笑着道:“王会计,你是不是盯上了老周的女儿,所以故意关照老丈人啊?”
此时现场哄笑一堂。
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渐渐变成了齐声讨要说法。财务室的门被拍得“砰砰”响,财务科科长朱有胜吓得赶紧锁了抽屉,往着外面走出去。
办公室主任陈宇航闻讯赶来,扯着嗓子喊“别闹了”,却被张强一把推开:“你别在这儿装好人!是不是你跟张厂长串通好了,故意扣我们的工资?”
混乱中,有人喊了一嗓子:“走!找张厂长去!厂里不给说法,咱们就去国资办,县里去告!”
人群立刻像潮水似的往厂长办公室涌。罗刚掐灭烟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众人刚上办公楼的楼梯,保卫科的十来个人闻讯跑了过来维持秩序,但是无奈群情汹涌,根本拦不住。
厂长办公室的木门被人群撞得“哐哐”响,门板上斑驳的红漆掉了好几块,像是被这股怒气震落的。
张明猛地拉开门,脸色铁青地怒骂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
张明站在门口犹如一头不怒自威的猛兽,工人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赵伟低着头,躲在人群里道:“我们要工资,不要剥削!”
随即大家也跟着喊了起来,甚至有些人还喊着打倒资本主义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