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席台上的都是副科级以上的班干部,大家都心知肚明张明这种事情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不要说一个下午没请假外出不来上班,在九十年代几天不到岗的大有人在。
只是张明的工作作风和处事能力一直以来都是完美的,难得今天有个漏洞被刘吉和江长河二人给抓住了。
而在南岸镇这边,钱云再次飞快地把陈宇航带回张明的老家,陈宇航和钱云快步走进了张明的屋子里,发现屋子旁边的大厅布置好了灵堂。
张明三兄弟都穿上了白色孝服,头戴白巾,领口别着朵皱巴巴的黑布花,腰间松松系着根麻线,跪在死去的父亲遗体旁边。
张明背脊绷得直却透着虚,眼窝陷得发黑,盯着供桌上父亲的遗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孝服的边角,连陈宇航和钱云走进来都没太反应过来,只偶尔喉结动一动,压下那股没散的哽咽。
陈宇航走过去弯着腰轻声道:“张镇长,有个情况跟您汇报一下…..”
陈宇航欲言又止,在这样的场景叫他转达刘吉的话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张明心里猜到了陈宇航去而复返,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明道:“有话就直说吧,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现在这个事情更糟糕了吧。”
陈宇航咬咬牙,壮着胆子把刘吉的意思跟张明说了一遍,旁边的钱云听着瞬间石化在原地,钱云指着陈宇航鼻子骂道:“好你个陈宇航,原来你让我送你过来是说这事的。
早知道是这样,我刚才在半路就把你打死扔到山沟里埋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听刘吉那个王八蛋说的浑话。”
张明此时站了起来,脸白得像蒙了层霜,嘴唇抿成道毫无血色的直线,眼神空得没半点光,像烧尽的灰烬。
随后他攥得死紧的拳头、指节泛出的青白色,和喉间几不可闻的、压抑到极致的喘动,藏着那股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什么的狠劲。
张明体谅陈宇航的为难,虽然刘吉这样的说法是不近人情,但是他拿出的纪律规定是合法的,陈宇航没理由拒绝配合,否则陈宇航也是违纪。
张明咬着牙道:“张华,张勇,你们二人在这里和慧姨配合处理爸的后事,道工师傅等会就会过来做法事,我通知了殡仪馆的人晚上过来。”
张华和张勇点了点头,张明刚想转身突然又蹲了下来,指尖捻着纸钱一张张添进火里,金红的火苗立刻窜起来舔舐着纸面,将那些印着纹路的纸片蜷成焦黑的卷,又在他用木棍轻轻拨动时,化作细碎的火星往上跳。
张明道:“爸,我先去忙一会,等会回来陪你。”
随即张明起身走出了门外,带着陈宇航和钱云准备上车,只见张大彪带着大姑,三姑,四叔一起走了过来。
张明知道,父亲的兄弟姐妹这是来送他最后一程,张明朝众人打来声招呼表示感谢,张大彪却不满地道:“张明,你这是要去上班吗?你爸都走了,你都不留下来送他?”
张明此时心如刀绞,钱云在后面道:“哥,你留下来吧。”
张明摆了摆手,道:“上车。”
张大彪拉着其他兄弟姐妹,指着远去的面包车骂道:“你看看二哥生了个什么儿子,当了个镇长就忘记自己的爹,良心狗肺的东西。”
张明在车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陈宇航也不敢说话,他此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罪人,他回想起张明对他的救命之恩,质问自己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候他就没能顶住刘吉的压力,硬生生地把张明喊了回来。
一路上钱云都在流着眼泪,恶狠狠地咬着牙,心里骂着刘吉真不是个人。
很快,钱云再次把车开回了镇政府,门口的莫叔惊讶地看着张明去而复返,只见张明跳下车带着陈宇航,快步走向了办公楼。
会议室里大家早已停止了发言,安静地出奇,刘吉就这样慵懒地坐着看着众人,一副看谁耗得过谁的姿态。
“嘭!”
就在这时,张明一脚踹开了会议室的木门,木门被踹得往内撞出个弧度,门板晃着还没停稳,会议室里几十号人齐刷刷把目光聚焦了在张明身上。
只见张明头戴白巾,身穿孝服,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刘吉,随后张明大步走向了属于他的位置。
众人石化了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随即后排的村民代表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
刘吉和江长河等人同样震惊不已,大家都明白了张明是干什么去了,一看这副装扮便知道这是家里有人离世,这是回家奔丧去了。
刘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原本自己是想借机发难,没想到自己这是给自己拉了坨大的。
张明冷冷地道:“听说刘大镇长非要我回来开会,不回来就要上报县委是吧,我回来了,你可以开会了。
各位同志们不好意思,今天上午我得知家父离世,在万分悲痛之下赶回家奔丧,没来得及请假,但是中午的时候我让陈主任回来替我请假,但是刘大镇长不肯批假,命令我回来上班。”
刘吉此时眼神闪过一丝恐惧,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李丽珍生气地拍了桌子,道:“刘吉,你太过分了吧。”李丽珍是个女人,泼辣起来可不管你是个什么官。
丁亮直接站起来道:“刘镇长,你这样欺人太甚了,张镇长的父亲离世,你还非要逼他回来参加这个表彰大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钟大福在第二排直接拍了出来,走到主席台指着刘吉鼻子骂:“好你个肥头大耳的刘吉,你还是不是人,你有没有爹妈生的,你这个冷血的人!”
钱风也站了起来道:“这种表彰大会我根本不稀罕参加,你们镇政府这样做这是在侮辱张镇长。”
何文山直接走上了主席台,对着张明道:“张镇长,你不用搭理这个刘胖子,我开车送你回家,他奶奶的这个没人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