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一家人都到齐了,柳宗苑是坐着柳女的车回来的。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喝着酒,吃着菜,谈笑风生,情意浓浓。
王国璋特别兴奋,紧紧抱着王柳留,谁都不给。他一边喂着儿子,一边和全桌子人轮番碰着酒,柳女阻拦几次,都被他挡开。
她望向苏湘,想寻找答案,苏湘诡秘地笑着,一手捣着她的腰眼,她报复般又反过来捣着苏湘的笑窝,两人都“咯咯”地笑着。
柳宗苑感慨万千,自己打拼奋斗多年,在外呼风唤雨,风光无限,但回到家,却如同坠入冰窟,寂寞寒冷。
他和阴小琪只是几十年的名义夫妻,在柳女没从贵州回来前和女儿去南京上大学后,家里没一丝生机,他索性在集团住下。
随着慢慢变老和由创业转向守业,每年的寒暑假是他最开心的日子,有女儿可以聊天,有女儿能相互陪伴,父女相互温暖,抱团暖日。
吃过晚饭,翠花忙完,跑到顶楼看电视剧去了。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苏湘对柳女说:“趁着伯父在,你能不能把你父女俩去泰国做试管婴儿的事,说给我们听听?”
柳女望了眼父亲,父亲点点头,父女俩知道苏湘的用意。
她扫视了大家一眼,记忆慢慢浮现了出来,虽然既痛苦又幸福,但她还是缓缓说了起来——
知道男人在无人海岛月亮岛跳海后,柳女欲追随王国璋而去。
当时,涨潮的潮水已淹没到了柳女的脖子和鼻腔,人体和衣服的自然浮力使柳女的脚离开了海底,向大海深处漂去。
这时,父亲赶到了,她听到了父亲的呼喊声,尤其是那句“国璋给你留下了孩子,他冷冻了精子,为了孩子,你要活下去”的话,使她如五雷轰顶。
她没想到,自己的男人跳海前,已安排好了一切,给她留下了情种。
母爱的本能,爱情的力量,父亲的呼喊,使她在被巨浪卷走的一刹那,转过身,向海岸游去,向父亲游去。
柳女得救了!
当她脸色苍白、摇摇晃晃走到沙滩时,浑身湿透的她和父亲紧紧抱在了一起,她泣不成声地说:
“爸……国璋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女儿,国璋给你留下了你们的孩子,为了孩子,为了我,你也要顽强地活下去!”
柳宗苑老泪纵横,他又说:“人死不能复生,而新的生命在等待着你!女儿,咱们回去吧?”
“爸,我走了,就等于同国璋永别了。爸,你让汽艇再绕岛几圈,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你在这歇一会,我去!”
说完,父亲把外套脱下,披在了女儿身上。
听到汽艇的轰鸣声响起,柳女冻得发抖。
她拧干衣服上的海水,踉跄着走到松树边,拔下了钉在黑松上的船板遗书,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坐下来,靠在了松树上。
松树下,王国璋的微型音箱还在播放着《如果云知道》,这如泣如诉的歌声比平时更显悲哀伤恸。
柳女又把男人的手机、身份证两个防水塑料袋装进贴身的湿透的衣兜里。
汽艇的轰鸣声回响在海岛四周,渐渐远去,但还是围着海岛转。
一个小时后,汽艇轰鸣声又回到了海岛。
柳女向轰鸣声望去,见父亲从汽艇上跳下,向这边走过来。
“女儿,汽艇绕海岛十来圈,最远处离岛有三公里,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我们回去吧,你这样,会冻病的。”
“好。”柳女说完,对着王国璋跳海的方向,跪了下来:
“大叔,柳女走了,以后每年认识你的四月和你跳海的十月,我都会来看你!
“你活着也痛苦,你就安心地去吧,你一路走好,到天国不要挂念我们。”
她一边哀嚎着一边呼喊着:“国璋,我一定要把王柳留生下来,把爱传承下去,接爸的班,接你的班,接我的班。”
她磕了三个响头后,恸哭着:“老公,我走了!”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向汽艇挪去。
来到船老大处,见船老大还在酣睡,柳女喊醒了他,船老大睡眼惺忪地问:
“大嫚,找到你对象了吗?”
柳女摇摇头。船老大见她一身湿衣服,赶忙跳上艇,拿下了自己的棉大衣,把柳女裹了起来。
柳女拿过父亲的手机,对船老大说:“我的手机被海水泡了,我用我爸的手机给你转款。”
船老大失望地叹口气:“人也没找着,就给个三千五百元汽油费吧。”
“那不行,你跑了一天一夜,我给你转七千。”
“大嫚,别难过,人没找着,还有希望,听哥话,恁要为希望活下去!”
“大哥,你说得对,我要为希望活下去!谢谢你!”
回到那香海,柳女寒战发烧,一号楼管家知悉后,赶紧将她送到旅游度假区的安云医院。
中医诊断为风寒感冒加急火攻心,赶紧抗炎抗病毒,退热温肺,驱寒除湿,安神清心。
两天的治疗后,柳女烧退了,症状也减轻了,他们告别了管家,回到了湘氐。
到家后的三天里,柳女没有一句话,要么沉思不语,要么嘴里轻轻念叨着,要么就沉浸在回忆中,有时凄楚的脸上竟闪过一丝笑容。
柳宗苑理解女儿的心情,他也经历过恋人张琴死于横祸的离别之哀,生死之痛!
三天后,女儿来到了书房,她神情凝重地对父亲说:
“爸,女儿想和您商量一下,我想去泰国做试管婴儿,您是国璋精子冷冻保管使用的全权代理人,我想请您和我一道去泰国。”
柳宗苑沉吟不语,一会,他缓缓说道:“女儿,爸理解尊重你的爱,爸也想让你们有爱的结晶,爸更希望柳家后继有人!
“但爸唯一要提醒你的是,你不嫁了吗?因为你们并未结婚,有了和国璋的孩子,以后你如何面对社会和未来?
“王柳留只有生理学上的父亲,对他以后的成长是否有影响?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终老一生?”
满眼泪水的柳女回答道:“爸,这些问题我都想过,我不可能嫁人,也不会再嫁,即使我和国璋没结婚,也没有过肌肤之亲,但他是我的爱人,是我终生唯一的爱人!”
“……女儿,我明白了!我理解你了!正像我自己理解我自己一样!
“明天我先同曼谷的那家律所和dhc生殖医院预约一下,你到湘氐市第一人民医院按要求做个专项检查,然后办签证,订机票,爸爸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