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充满了争斗和算计的时代,随着棒梗的入狱和贾张氏的瘫痪,终于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也是最后的句号。
院子里的空气,好像从那一天起,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那种表面和气,底下却暗流涌动的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压抑的,带着恐惧的死寂。
没人敢大声说话了,没人敢在院里扎堆议论什么了。
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曾经跟秦枫家有过节的人,在路过中院东厢房那扇门时,都会不自觉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像是那扇门后藏着什么能吞噬人心的猛兽。
几天后,这种死寂被一阵轰鸣的引擎声打破了。
几辆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气势,缓缓开进了狭窄的胡同,停在了四合院的大门口。
车门打开,跳下来几个穿着统一工装,身手利索的年轻人。
他们二话不说,在一名干部的指挥下,开始往秦枫家里搬东西。
不对,不是搬东西,是搬空。
院里的人,都从自家的门缝里,窗户后面,偷偷地看着。
他们看到,那些崭新的、他们只在画报上见过的家具,一件件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
宽大的沙发,光洁的书柜,还有那个据说能看人影的“电视机”,都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被抬上了卡车。
秦枫要搬家了。
这个消息,不需要任何人通知,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科学院分给他一套全新的独栋小楼,在西郊一个环境清幽,守卫森严的院士生活区。
那个地方,他们这些普通人,连大门都靠近不了。
秦淮茹就那么站在自家门口,呆呆地看着。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可怕。
她看着那些搬家工人进进出出,看着秦月和苏婉清在一旁指挥着,脸上带着对新生活的期盼和喜悦。
她感觉自己和她们,像是隔着一道透明的,却永远无法跨越的墙。
墙的另一边,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新世界。
而自己这边,是腐烂,是绝望,是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屋里,瘫在床上的贾张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她也想看,可她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听着外面的动静,想象着秦枫一家人离开时的风光,然后在无尽的怨毒和悔恨中,慢慢被黑暗吞噬。
后院,易中海坐在自己的老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听着院子里的喧闹,那每一声卡车的引擎声,都像是在宣告着他一辈子的彻底失败。
他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连个给他端水递药的人都没有。
他现在病得越来越重,有时候连下床都困难。
他多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像秦枫那样,有出息,有本事,让他能挺直腰杆,在院里炫耀一番。
可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剩下这个破败的屋子,和一副行将就木的身体。
二大爷刘海中挺着肚子,在院里来回踱步,官瘾又犯了。
他想上去跟那些穿干部服的人搭搭话,摆摆自己“老街坊”的谱,可几次鼓起勇气,话到嘴边,看到人家那副公事公办,目不斜视的样子,又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他那点“二大爷”的威风,在这些人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最积极的,反而是三大爷阎埠贵。
他一大早就把全家人都叫了起来,换上最干净的衣服,就等在院门口。
他没有凑上去献殷勤,也没有大声嚷嚷。
他就那么站着,像一个准备迎接领导视察的下级,姿态恭敬,但又不失分寸。
终于,所有的东西都搬完了。
秦枫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摞砖头和一些水泥。
在全院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走到自己家门口,亲自和警卫员小李一起,将那扇大门,用砖头一块一块地,彻底封了起来。
他不卖,也不租。
他要把这个地方,连同里面所有的记忆,都彻底封存。
这不仅仅是一座房子了。
这是他父母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这里埋葬着他父母的音容笑貌,埋葬着他和一个叫秦枫的少年,所有的青春时光。
这里也埋葬着一个时代的龌龊,埋葬着人性的贪婪、自私和愚蠢。
这里,更是他重生的起点。
如今,他要亲手为这一切,立一座碑。
一座沉默的,永恒的纪念碑。
当最后一块砖砌上去,那扇熟悉的木门,永远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秦枫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阎埠贵带着全家老小,快步迎了上来。
他没有走得太近,在离秦枫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然后,他带着阎解成,还有他媳妇,对着秦枫,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腰弯成了九十度,动作标准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秦院士,您多保重。”阎埠贵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感激,“我们阎家,不忘您的恩情。”
他知道,秦枫那一句话,改变了他们全家的命运。
阎解成去了南方之后,一开始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可他牢牢记着秦枫的话,“胆子大一点,脑子活一点”。
他从最开始的倒卖电子表,到后来跟着人搞起了电子元件的生意,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成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他前几天刚从南方回来,给家里寄了一大笔钱,还带回来一台彩色电视机。
他们阎家,如今在整片街道,都是独一份的风光。
而这一切,都源于秦枫当初的那一次“指路”。
所以,阎埠贵今天的这一躬,是发自内心的。
他这个算计了一辈子的人,终于明白,有的时候,最大的算计,就是不算计。最大的精明,就是懂得感恩。
秦枫看着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什么也没说,但这个点头,已经足够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院子。
隔着那些灰扑扑的墙,他仿佛能看到一双双躲在窗户后面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有恐惧,有嫉妒,有不甘,有绝望,有麻木……
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唯独没有祝福。
这里,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秦枫收回目光,再也没有一丝留恋。
他转身上了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
车里,苏婉清和秦月已经坐好了,正温柔地看着他。
苏婉清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刚刚砌完砖,还沾着些许灰尘的手。
她的手很暖,很软。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秦枫反手握住她的手,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破败胡同,和前方越来越宽阔、越来越明亮的大道。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不,”他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一切才刚刚开始。”
红旗车平稳地汇入了长安街宽阔的车流,像一滴水,融入了奔腾向前的时代江河。
那个阴暗、压抑、充满了争斗和算计的四合院,连同里面所有的恩怨情仇,都被彻底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属于秦枫的,是一个更宏伟,更壮阔的未来。
属于这个国家的,是一个百废待兴,即将腾飞的全新时代。
国士无双的画卷,自此,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