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了。
一缕月光泻入,在地上拉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轮廓。
是秦枫。
他回来了。
他没有开灯,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蝴蝶。
他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迈着极轻的步子走了进来。
随即,一股裹挟着葱花与麻油的香气涌了进来,霸道地驱散了屋内的寒意。
秦枫走到桌边,将碗稳稳放下。
碗里是滚烫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煎得金黄滚圆的荷包蛋,正微微颤动。
在这什么都缺的年月,这碗面,分量太重。
他做完这一切,才转过身,看到了蜷缩在门后阴影里的苏婉清。
他没问她为何坐在地上,也没问她为何不开灯。
他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借着窗外渗入的微光,看清了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尖锐地疼。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带着暖意,轻柔拂过她冰凉的脸颊,拭去未干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半分慌张,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这句话,像一道无法抵御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苏婉-清强撑的所有防线。
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
双手死死攥住他后背的衣衫,指节攥得发白,仿佛要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压抑了一整晚的哭声,轰然决堤。
“呜……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将所有的恐惧、羞辱、孤独,尽数砸进他的胸膛。
秦枫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任由她滚烫的泪水,浸透自己胸前的布料。
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颤抖的身体。
他一下,一下,有力地轻拍着她的后背,用这种最质朴的方式告诉她:别怕,我在这里。
哭了很久。
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她的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只是像只受伤的小兽,在他怀里一下下地抽动。
秦枫这才慢慢松开她一些,捧起她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婉清,听我说。”
他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温和,而是淬炼出一种钢铁般的郑重。
苏婉清抽噎着,泪眼婆娑地望向他。
昏暗中,他的双眼亮得骇人,像两点深不见底的寒星,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这件事,交给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砸。
“我保证。”
“明天太阳升起,所有让你不安的阴影,都会消失。”
他的话里,有一种能劈开混沌的绝对力量,让苏婉清狂跳的心,瞬间找到了锚点。
她停止了抽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秦枫的眼神,变得深沉而锐利,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的怒焰。
“今天,让你流泪的人。”
“背后,捅刀子的人。”
“看热闹,说风凉话的人……”
“他们,会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平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个比你今天承受的所有痛苦,惨烈百倍的代价!”
这不是安慰。
这是一个男人的誓言。
是一个顶尖工程师,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出的最精准、最冷酷的承诺。
苏婉清彻底呆住了。
她能感觉到,他说出这些话时,每个字都重如山岳。
他不是在说气话,他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不可逆转的事实。
这个男人,真的能为她,把这片天给扛起来。
她心中最后那点飘摇的不安,彻底化为飞灰。
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用力地点头。
然后,她主动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回抱住他。
这一次,不是寻求庇护的依赖。
是全然的,将身、心、乃至灵魂,都毫无保留的托付。
这个风雨飘摇的夜里,这间冰冷的小屋里,两人再无言语。
这个拥抱,已胜过一切。
苏婉清将自己整颗动荡的心,都稳稳地安放在了这个男人的胸膛里。
他是她的英雄,她的世界,她此生唯一的归宿。
而秦枫,在感受到怀中人儿全然的信赖时,心中的杀意,也沸腾到了顶点。
他闭上眼。
许大茂那张猥琐又得意的脸,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那条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想用这种最下作的手段,毁了婉清,毁了他秦枫?
好。
好得很。
秦枫抱着苏婉清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心中的怒火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冷却、凝固,最终化为一整块绝对零度的寒冰。
他身为顶尖工程师的大脑,开始以超频的效率运转。
莽夫才用拳头。
那太便宜他了。
诛心,才是最高的艺术。
他要将许大茂引以为傲的一切,在他面前,一样一样地,亲手砸成齑粉。
他要让许大茂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在阴沟里苟延残喘。
他要让许大茂,为苏婉清今天流下的每一滴眼泪,付出血的代价。
这不是一个报复计划。
这是一个工程。
一个以彻底碾碎一个人的人格、尊严、乃至存在本身为最终目标的……系统工程。
这,才是属于他秦枫的,复仇。
“婉清。”秦枫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嗯?”苏婉清在他怀里,发出了一个慵懒的鼻音。
“面要坨了。”
苏婉清“噗嗤”一声,被他这句话,逗得泪中带笑。
她从他怀里出来,胡乱抹了把脸,走到桌边,看着那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鸡蛋面。
她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
面的味道,很好。
是家的味道。
是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