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台上,隋炀帝杨广面沉如水,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气未消。
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冰冷地喝道:
“李玄霸!这个无用的废物!”
“竟然临阵脱逃!连封赏都不要了?真是丢尽了朕的脸面!”
一名善于揣摩圣意的大臣连忙躬身回道:
“陛下息怒!”
“想必是那李玄霸输了比武,自觉羞愧难当,无颜面对陛下和天下人,故而才不告而别。”
“哼!输不起的东西!”
杨广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传朕旨意!将李玄霸从军籍中除名!永不叙用!”
“此外,传谕天下!今生今世,不许他参加科举!不许他踏入仕途半步!”
“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何面目立足于世!”
“臣等遵旨!”
众大臣齐声应和,心中却各怀心思。
有些与李渊不睦的,暗自幸灾乐祸;
有些则暗自叹息,觉得陛下此举未免太过严苛。
这时,虞战被一群兴奋的勋卫士兵簇拥着,抬到了观礼台下。
他整理了一下衣甲,跪地叩首,高声道:
“末将虞战,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居高临下,冷冷地注视着台下这个“胜利者”。
看着虞战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杨广心中的厌恶和杀机更盛!
他强行压下怒火,用一种近乎敷衍的语气说道:
“嗯。虞战,你今日......表现尚可。”
“既然李玄霸弃权而逃,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便归你了。”
“朕金口玉言,便封你为——冠军侯!”
“末将谢陛下隆恩!”
虞战连忙叩首谢恩,心中却是一紧:
“来了!要让我当先锋送死了!”
然而,杨广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大出乎虞战的意料!
“不过……”
杨广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远征高句丽的先锋官一职,关系重大,需得更有经验的老将担当。”
“你年纪尚轻,还需多加磨砺。”
虞战一听,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哎呀!还有这种好事?不用去当炮灰了?”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杨广俯视着台下跪谢的虞战,心中冷笑连连:
“哼,虞战啊虞战,真以为侥幸得了这虚名,就能觊觎先锋官的泼天功劳了?”
“此番朕御驾亲征,携百万雄师,雷霆万钧,高句丽弹指可破!”
“这先锋官乃破敌首功,日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此等美差,岂是你这幸进之辈可以染指的?”
杨广沉浸在自己“天恩浩荡”的满足感中,他根本不曾想过,他自以为是的所谓“恩赏”(先锋官),在对方眼中却是催命符。
虞战可是清楚记得,这百万大军最终一败涂地,狼狈撤回!
正是这种“我知道你不知道”和“你以为你在惩罚我,其实是在成全我”的奇妙错位。
让虞战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杨广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的笑容一僵。
“朕念你有功,特赐你一块封地!”
杨广缓缓说道,目光扫过台下众臣,最后落在虞战身上:
“便将‘黑沙城’,赐予你作为食邑吧!”
“那里可是好地方啊!”
“沃野千里,疆域广阔!”
“你到那里,好生经营,为朕镇守北疆,也是大功一件!”
“黑沙城?”
虞战一愣,脑子里飞快搜索着这个地名,却毫无印象。
“这是哪儿?没听说过啊?”
还不等虞战谢恩,站在文官前列的虞世基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哀求道:
“陛下开恩啊!”
“求陛下念在老臣多年勤勉王事的份上,收回成命!”
“哪怕……哪怕不给封地,只给个虚爵,老臣也感激不尽!”
虞战听到虞世基哀求陛下开恩,心中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那些紫袍玉带的大臣们。
这一看,让他心头更紧。
虞战发现周围的大臣们,投向他的目光中,竟然充满了……同情?
甚至是怜悯?
大臣们确实同情虞战,但却有一个人眼中全是羡慕。
他叫杨玄感。
“黑沙城……竟然是黑沙城!天赐的基业!”
杨玄感的心在胸腔里狂跳。
他的父亲杨素,为杨广登基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却落得被猜忌、郁郁而终的下场。
这份刻骨的仇恨与对杨广暴政的蔑视,早已在他心中埋下了造反的种子。
“在京城,处处是眼线,步步是监牢,我空有抱负却动弹不得。”
“可黑沙城……天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
“那里是绝地,也是死地求生之地,更是龙兴之地!”
“拥有它,就能拥兵自重,结交蛮族,静待天下有变!”
“这虞战小儿何德何能,竟获得了我梦寐以求的契机!”
他看着台下那个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虞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
此刻,虞世基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杨广收回成命,
“陛下!陛下开恩啊!”
“老臣……老臣年事已高,膝下唯有此一孙堪堪成人!”
“只求能让战儿留在京师,让老臣能时常见到他,老臣死也瞑目了!”
虞世基这番声泪俱下的哀求,更是坐实了虞战心中的不祥预感!
这“黑沙城”,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杨广看着跪在地上的虞世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语气却依旧“温和”:
“虞爱卿,你这是做什么?快快平身!”
“朕赐封地于虞战,乃是莫大的恩典!”
“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终日蜷缩于京师,碌碌无为?”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了!”
说完,杨广根本不给虞世基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和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虞世基。
封赏仪式,就这样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众人散去后,虞战连忙上前,扶起失魂落魄的祖父。
他低声问道:
“祖父,这黑沙城……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为何您如此惊慌?”
虞世基老泪纵横,捶胸顿足道:
“战儿!你……你有所不知啊!那黑沙城……它根本不是沃野千里!”
“那是我大隋在北疆的一块飞地!一块孤悬于塞外的飞地啊!”
“飞地?”
虞战眼睛一亮!
“意思是……它和大隋的疆土,不相连?”
“何止不相连!”
虞世基痛心疾首道:
“它比燕云之地还要往北!”
“深入漠北腹地!”
“是前朝北魏时期,为了震慑北方蛮族而修建的一座军城!”
“如今早已荒废大半!”
“四周全是虎视眈眈的野蛮部落!”
“那里气候苦寒,一年有大半时间是冬天!土地贫瘠,根本种不了庄稼!而且……”
虞世基压低声音,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那里根本没有王法!弱肉强食!为了一口吃的,随时都可能动刀子杀人!”
“朝廷的政令根本到不了那里!”
“你若是在那里出了事……根本不会有援兵!”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陛下这哪里是赏你封地?”
“这分明是……将你流放到那绝地,任你自生自灭啊!”
然而,出乎虞世基意料的是,虞战听完这番血泪控诉,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恐惧,反而……眼睛越来越亮!
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哈哈哈!好!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啊!”
虞战抚掌大笑,脸上充满了兴奋!
“你……你疯了吗?!”
虞世基目瞪口呆,以为孙子受刺激过度,神志不清了!
“祖父!您放心!”
虞战笑嘻嘻地搀扶着虞世基,一边往下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您想啊!那里天高皇帝远!朝廷管不着!”
“四周虽然是蛮族,但也正好没人注意!”
“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吗?”
“至于吃的?”
虞战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大不了我教他们养鸭养鸡,开荒种地!勤劳致富嘛!”
“总比在这洛阳城里,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被皇帝找个由头砍了脑袋强吧?”
“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虞世基被他这番“歪理”气得直哆嗦,却又无可奈何!
虞战却依旧笑嘻嘻地,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自由了!老子终于自由了!”
“杨广啊杨广,你想用这招害我?却不知这正合我意!”
“我真得好好感谢你呢!”
“你可一定要活着从高句丽回来,到时候我回来了好找你‘报恩’!嘿嘿嘿……”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祖父,虞战回到勋卫营地。
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走路都带着风!
“战哥!有啥喜事啊?这么高兴?”
瘦猴、雷大膀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哈哈!天大的喜事!”
虞战得意洋洋地宣布:
“皇帝陛下开恩,赏了咱们一块大大的地盘!在北边!以后,咱们就有自己的地盘了!”
“真的?!太好了!”
众人一听,也都兴奋起来!
有地盘,就意味着有根基,有前途!
虞战心情大好,一拍胸脯,眉飞色舞地说:
“为此我还专门赋诗一首,感谢陛下!”
“啊?”
瘦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怪叫道:
“战哥!你……你还会作诗?!”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所有兄弟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在他们这些粗豪汉子眼里,舞文弄墨那可是读书人的事儿,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自家战哥居然能作诗?
这简直比一拳打趴下李玄霸还让人吃惊!
“哼,瞧不起谁呢?”
虞战故意板起脸,随即清了清嗓子,摆足了架势,朗声吟诵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这四句诗一念出来,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好!好诗!”
“战哥!你啥时候还会作诗了?太厉害了!”
“这诗听着就提气!咱们以后肯定像大鹏一样,一飞冲天!”
然而,站在一旁的杜衡,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疑惑地问道:
“诶?不对啊,战哥!你这诗……怎么一下五个字,一下七个字?这不合诗的规矩吧?”
虞战把眼一瞪,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规矩?什么规矩?”
“你就说,这诗写得好不好?”
“听着痛不痛快?”
“有没有气势?”
杜衡被他问得一愣,挠了挠头,老实回答:
“那……那倒是写得极好的!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那不就结了!”
虞战双手一摊,得意地笑道:
“写得好就行!管它几个字!”
“咱们大老爷们,讲究的是痛快!是气势!”
“谁在乎那些酸溜溜的破规矩!”
“对!战哥说得对!”
“就是!好听就行!”
“咱们连字都认不全,还管什么规矩!战哥就是厉害!”
众人纷纷附和,对虞战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只觉得这诗听着提气,充满了对未来自由生活的向往和豪情!
至于格律?
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