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战揣着虞世基的荐书,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勋卫衙门那气派非凡的大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其宽敞、足以容纳七八百人聚会的巨大演武堂!
青石铺地,梁柱高耸,四周墙壁上还挂着些刀枪剑戟作为装饰,虽然有些蒙尘,但依然能想象出昔日的威严与辉煌。
“嚯!好气派!”
虞战眼前一亮,心中顿时豪情万丈,
“不愧是天子亲军十二卫之一!”
“这排场,够威风!”
“看来祖父给我谋的这个差事,果然不一般!”
他完全不知道勋卫如今已被高高挂起的尴尬处境,只觉得自己一步登天,踏上了金光大道。
他兴致勃勃地往里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大堂,还有后面连着的几进院落,都空旷得吓人,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几乎听不到任何人声。
刚才门口还有两个站岗的卫兵,怎么里面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奇怪……这么大个衙门,怎么冷冷清清的?”
虞战心里开始犯嘀咕,刚才那股兴奋劲凉了半截,
“莫非……是个清水衙门?”
“不能啊,十二卫的名头这么响……”
他信步走到大堂最里面,只见正中高台上,摆着一张铺着虎皮的巨大太师椅。
椅子背后还竖着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似乎绘着山川地理图。
这位置,一看就是主将发号施令的地方。
虞战少年心性,加上之前在市井混惯了,也没那么多规矩讲究。
他见四下无人,一时兴起,竟大喇喇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张虎皮大椅上!
“嗯!舒服!”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学着戏文里大将军的模样,挺直腰板,一手虚按扶手,一手对着空荡荡的大堂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念有词:
“嗯!那个谁!”
“对!就是你!”
“带一队人马,去左翼埋伏!”
“你!率弓弩手占据高处!”
“待本将军号令一出,全军出击!”
“杀他个片甲不留!”
“哈哈哈!”
他正沉浸在自己“指挥千军万马”的幻想里,得意洋洋,冷不防旁边传来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
“呔!哪来的野小子!给老子滚下来!”
虞战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紧身劲装、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精壮小臂的老头,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这老头约莫六十上下年纪,头发花白,却根根直立,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火气极大。
虞战见对方穿着朴素(像要动手打架的练功服),又不是官服,以为只是个衙门里的杂役或者更夫。
心里那点不爽又冒了出来,加上刚才的得意劲儿被打断,便梗着脖子,坐在椅子上没动,反而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
“你谁啊?”
“杂役的话太老,那肯定是更夫了。”
“这椅子是你家的?”
“小爷我坐坐怎么了?”
老头一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虞战的鼻子骂道:
“我是谁?”
“你个小兔崽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老子是这儿的更夫?!”
“好!好!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说着,老头竟真的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就要把虞战从椅子上揪下来!
虞战虽然混不吝,但“尊老爱幼”的底线还是有的,尤其对方是个老人家。
他见老头动手,下意识地不想硬碰,赶紧从椅子上一跃而下,灵活地闪到一边,嘴里却不饶人:
“哎呦!老头儿火气还挺大!”
“怎么着,还想动手啊?”
“碰瓷儿是不是?”
老头一击不中,见虞战还敢油嘴滑舌,更是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追着虞战就要打!
虞战仗着年轻灵活,就在这空旷的大堂里跟老头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两人绕着柱子、躲着兵器架,一个追一个跑,场面一时颇为滑稽。
就在这时,从大堂侧面的月亮门里,“呼啦啦”涌出来几十号人!
这些人也都是一身短打劲装,有的手里还拿着木棍、石锁,看样子是刚刚结束晨练。
他们一出来,就看到老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打一个陌生年轻人。
非但没有上前劝阻,反而一个个抱着胳膊,嘻嘻哈哈地看起了热闹,还有人起哄:
“头儿!加油啊!别让这小子溜了!”
“嘿!这小子脚步挺滑溜啊!”
“头儿,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来!”
老头被众人一起哄,脸上更挂不住了,偏偏又追不上虞战,气得他跳脚大骂:
“你们这帮小王八羔子!”
“看什么热闹!”
“还不快帮老子把这小兔崽子逮住!”
那几十个壮汉一听头儿发话,顿时哄笑着应了一声:
“得令!”
然后一窝蜂地朝着虞战围了过来!
虞战一看这阵势,心里叫苦不迭!
这哪是衙门,简直是土匪窝啊!
他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在大堂里闪转腾挪,利用桌椅、柱子做掩护,躲避着众人的围堵。
他身形灵活,步伐诡异,几十个大汉一时竟真拿他没办法,反而有好几个冲得太猛,自己撞在了一起,哎呦叫唤。
那老头在一旁看着,起初是愤怒,但看着看着,眼中渐渐露出一丝惊讶和欣赏:
“咦?”
“这小子……身手可以啊!”
“这步法,这反应,是块好料!”
好不容易,众人凭着人多,终于把虞战逼到了一个角落,眼看就要被扑倒。
虞战也被激起了火气,眼看躲不过,索性不躲了!
他低吼一声,使出在市井打架时练就的摔跤手法,腰腹发力,肩背一靠一顶,只听“噗通噗通”几声,竟把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给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小子!还敢还手!”
众人更来劲了,一拥而上,终于仗着绝对的人数优势,把虞战死死地压在了最底下!
“我靠!又来?!”
虞战被压得喘不过气,脸贴着冰冷的地板,心里憋屈得要死,
“前天被一群捕快压,今天被一群丘八压!”
“小爷我跟被压有缘是吧?!”
好在这次只是动弹不得,倒没像前天那样被压晕过去。
那老头这才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分开众人,蹲下身,看着被压得龇牙咧嘴的虞战,脸上怒气未消,却带着几分戏谑:
“小兔崽子!”
“现在知道老子是谁了不?”
“还敢嚣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