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两仪殿内。
隋炀帝杨广端坐于龙椅之上,正在进行一场小范围的朝会,虞世基、裴蕴、裴矩、宇文述、苏威等心腹重臣分列两侧。
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庄重。
隋炀帝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元旦大阅兵事宜。
群臣自然是一片歌功颂德,称颂陛下文治武功,阅兵必将扬大隋国威,场面一派和谐。
“此次阅兵,不仅要彰显军容,更要选拔天下英才!”
隋炀帝话锋一转,声音洪亮,
“朕决定,在阅兵大典上,增设比武环节!”
“无论出身贵贱,凡有勇力、通晓兵法者,皆可登台一试!”
“朕要亲选才俊,充实禁军,以为国用!”
众臣闻言,又是一阵附和,称颂陛下思贤若渴,乃社稷之福。
就在这时,隋炀帝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队列中的虞世基身上,脸上带着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问道:
“虞爱卿啊,朕听闻,你家中有位长孙,名叫虞战,可是了不得的少年英雄啊!”
“据说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次阅兵比武,他可否会来参加,为朕,也为你虞家,挣一份光彩?”
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如同一声惊雷,在虞世基耳边炸响!
他浑身猛地一僵,差点失态!
早上华妃宫里的黄公公刚来“敲打”过,怎么这会儿,连陛下都亲自过问虞战的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他一直都没怎么关注的庶孙,何时有了如此大的名声,竟然能直达天听?!
虞世基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慌忙出列,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硬着头皮按照早先对黄公公的说辞解释道:
“臣……臣惶恐!”
“竟劳陛下垂询家事……臣那长孙虞战……他……他自幼体弱多病,不堪驱使,实在……实在难当陛下如此厚望啊!”
他试图再次用“病弱”来搪塞。
“哦?体弱多病?”
隋炀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疑,
“可朕怎么听皇后说,昨日西市有恶徒逞凶,正是你这‘体弱多病’的孙子虞战,挺身而出,一人独斗数十名歹徒,护得百姓周全,被西城市井尊为‘大英雄’?”
“这……可不像是个病弱之人能做出来的事啊。”
虞世基一听,心中更是骇浪滔天!
皇后!
竟然是萧皇后!
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还偏偏在陛下面前提起?
他顿时语塞,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辩解:
“陛下……这……臣……臣……”
隋炀帝看着虞世基这副惊慌失措、言语闪烁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昨夜宿在萧后宫中,萧后确实看似无意地提起了西城有个叫虞战的少年英雄,是虞世基之孙,却因是庶出,备受嫡母欺凌,流落市井,甚是可怜,但其人侠义心肠,武艺高强。
杨广自己登基前,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兄弟倾轧和父皇猜忌中艰难求生?
此刻听闻虞战的“遭遇”,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对虞世基这种苛待庶出子孙的行为,自然心生不悦。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天子的威严:
“虞爱卿,庶出之子,亦是你的血脉。”
“既有才勇,正当为国效力,以全人伦,以报君恩。”
“岂可因嫡庶之见,便埋没英才?”
“甚至……纵容家宅不宁,致其流落在外?”
“这,岂是宰辅大臣治家之道?”
这番话已是极重的敲打!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裴蕴、裴矩、宇文述、苏威等重臣皆面露惊诧,偷偷交换着眼色。
他们万万没想到,陛下竟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虞家庶孙,当众如此严厉地训斥虞世基这个宠臣!
这虞战……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让陛下如此回护?
虞世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不止,汗如雨下:
“臣……臣知罪!”
“臣治家无方,御下不严,有负圣恩!”
“请陛下责罚!”
看到虞世基这般狼狈,隋炀帝心头的火气消了些许,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太重了。
虞世基毕竟是他倚重的重臣,还需给他留些颜面。
他缓和了语气,但旨意却不容更改:
“爱卿平身吧。”
“朕并非责怪于你,只是惜才之心切。”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定,
“这样吧,既然虞战有此勇力,也不必等什么阅兵比武了。”
“朕特旨,擢虞战入内府军,补一个勋卫的职衔。”
“让他即刻入营效力,朕倒要看看,是否真如传闻所言,是员虎将!”
内府军乃是天子亲军,勋卫更是其中荣誉性的侍卫官职,虽实权不大,但地位清贵,是许多勋贵子弟镀金的捷径。
皇帝此举,明显是要强行抬举虞战,既是惜才,也是对虞世基的一种警告和施恩。
“臣……臣领旨!”
“谢陛下天恩!”
虞世基颤声应道,心中五味杂陈,惊惧、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嗯,此事就这么定了。”
“散朝吧。”
隋炀帝挥了挥手,结束了这场让他心绪微澜的朝会。
虞世基失魂落魄地退出两仪殿,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找到虞战!
这个突然被推上浪尖的孙子,已经不再是虞家的私事,而是关乎他虞世基圣眷、甚至身家性命的重大变故了!
而他还完全不知道,他想要找的孙子,此刻正背负着“通缉犯”的身份,亡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