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石板归位,“灵网”系统赖以存在的核心稳定器与增幅器被剥离。被囚禁的古老系统意识在盖亚数据洪流的“唤醒”与“赋能”下,爆发出积蓄亿万年的反抗意志。两股力量里应外合,如同两把巨大的扳手,狠狠卡进了“灵网”这台精密而残酷的机器最关键的齿轮之中。
从圣殿地下深处传来的,不再是稳定的能量嗡鸣,而是如同垂死巨兽般的痛苦哀鸣与结构崩解的闷响。整个“翡翠之心”星球,那笼罩全球、无处不在的和谐谐振波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紊乱!
首先受到冲击的,是那些正在进行深度灵网连接、沉浸在虚拟愉悦中的居民。
前一秒还在天堂漫步,下一秒便感觉脚下的“大地”陡然消失!他们构建的美梦、体验的极乐、感受的安宁,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炸裂!虚拟世界的崩溃并非温和的退出,而是伴随着强烈的神经反馈失调与情感链接的暴力断裂!
“啊——!”
“我的头!好痛!”
“光…光在消失!”
“不…不要…回来…”
无数声凄厉的、发自本能的惨叫与哀嚎,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直接刺入尚存的公共意识链路,再反馈到每一个意识体(包括柳承团队)的感知中!那是纯粹的、未经任何“净化”与“修饰”的痛苦、恐惧与突然被剥夺一切的茫然!
紧接着,那些处于浅层连接或清醒状态的居民,也感受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额心的水晶不再稳定地脉动,而是疯狂闪烁,甚至出现了裂纹!一直如同母体羊水般包裹、抚慰着他们的环境谐振波,此刻变得刺耳、尖锐、充满杂音,非但不能带来安宁,反而引发了强烈的精神不适与生理性的恶心、眩晕。
天空失去了那种恒定的、令人心安的乳白色光晕,云层翻滚,透出一种病态的、不稳定的斑斓色彩。大地之上,那些发光的植物明灭不定,能量溪流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地方发生了小规模的能量泄露爆炸。
最直观的,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那长久以来被统一校准的、充满平和与满足的目光,此刻充满了惊疑、恐惧、不知所措,甚至…一丝久违的、属于“自我”的困惑与愤怒。
“发生了什么?”
“大祭司呢?灵网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么…难受?”
“我的孩子…在灵网里的孩子!”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精心维持了无尽岁月的“永恒和谐”假象,在基石被抽走的瞬间,露出了其下冰冷、脆弱且充满裂痕的真实面目。街道上开始出现混乱,人们不再是优雅平和的共生体,而是像受惊的羊群,茫然四顾,发出无意义的叫喊。
而圣殿,这座信仰与权力的核心,此刻正被内部最剧烈的冲突所撕裂。失去了第三石板的压制,那古老的“庇护所”意识正疯狂地冲击着大祭司设下的重重枷锁,试图夺回部分系统的控制权,至少…是夺回对那些被囚禁意识的“守护”权限。两股强大意志在圣殿核心的对抗,引发了肉眼可见的能量风暴,圣殿外墙的活体金属扭曲、剥落,内部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风暴中的灯塔。
信仰的基石,崩塌了。
人们赖以生存、深信不疑的“永恒伊甸”,原来建立在如此脆弱且残酷的根基之上。他们奉献情感、奉献记忆、甚至奉献存在所换取的“幸福”,原来只是一场被精心操控的幻梦,而梦醒的代价,是如此鲜血淋漓。
一些较为脆弱、或连接过深的居民,在系统崩溃的瞬间便因意识冲击而陷入昏迷或精神错乱。更多的,则沉浸在天塌地陷般的震惊与恐惧中,无法思考。
但也有一些眼神,在最初的恐慌之后,开始浮现出不一样的东西。那是经历了“虚拟囚笼暴动”冲击、被“蜂巢共鸣”触动、内心早已埋下怀疑种子的觉醒者。他们看着崩溃的圣殿,感受着体内那因失去谐振波压制而逐渐复苏的、真实而刺痛的情感,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们混乱的脑海:
自由…真的来了?
还是…地狱换了副模样?
大祭司的怒吼从圣殿深处传来,充满了疯狂与毁灭一切的意志,却也掩不住一丝穷途末路的虚弱:
“你们毁了这一切!那就一起…陪葬吧!”
信仰已然崩塌,而崩塌后的废墟之上,是更加混乱、危险,却也蕴含着真正转机的…未知战场。柳承团队必须在这片信仰的废墟与系统的残骸中,找到拯救亿万意识、并彻底终结这场悲剧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