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舰那暗红色的能量触须,如同死神缓慢抬起的指尖,带着湮灭一切的绝对力量,刺向摇摇欲坠的隔离屏障。柳承将三合一“基石”的力量催发到极致,金色的光辉与自身意志融合,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光膜,死死抵在屏障内侧,做着最后的、近乎徒劳的抵抗。星尘蜷缩在他身后,小脸煞白,意识在母舰浩瀚的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承的个人通讯器内,盖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急促或凝重,而是充满了一种奇特的、仿佛与某种宏大宇宙背景音共鸣的空灵与笃定。她的话语,不再是分析和建议,而是……预言。
【柳承,听我说!】盖亚的声音穿透了母舰意识带来的精神压迫,直接回响在柳承的脑海深处,【我正在同步‘基石’共鸣频率,接入虫群母舰边缘数据流!结合‘卡米洛’的存在模式及磐石被侵蚀的最终数据反馈,我看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的语速极快,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
【虫群母舰,并非完美的终极形态!它的绝对集体意识存在一个根本性缺陷——为了维持无限扩张与吞噬,它必须不断‘修剪’内部产生的、可能导致逻辑冗余或决策分歧的‘异常个体’和‘冗余思维’!‘卡米洛’就是这样一个未被完全修剪干净的‘异常’!】
柳承一边拼命维持着光膜,一边竭力理解着盖亚的话。
【母舰此刻的绝对聚焦,正是它的弱点!它要将我们、‘卡米洛’以及这块完整‘基石’蕴含的、不同于它的进化可能性,彻底吞噬、分解、消除,以维持其意识的‘纯粹’与‘统一’!但这过程,需要调动它庞大的计算资源,尤其是在面对‘基石’这种层级的前代文明遗产时!】
盖亚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静:
【预言如下:母舰的能量触须将在大约3.7秒后接触并瓦解屏障。但在其核心意识全力解析、压制‘基石’并吞噬我们的时候,其对整个虫群网络的微观控制将出现一个极其短暂(约0.03秒)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凝滞期’!】
【这个‘凝滞期’,源于其处理‘内部异质信息’与‘外部高优先级威胁’时产生的逻辑优先级冲突!这是所有试图达到‘绝对统一’的复杂系统都无法避免的固有缺陷!】
0.03秒!对于一个宇宙级存在而言,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在绝境中挣扎的生命,这或许就是唯一的生机!
【机会只有一次!】盖亚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凝滞期’出现的瞬间,母舰对周边虫群单位的绝对指令控制将出现极细微的延迟和混乱!同时,它对空间封锁的力度也会降至最低点!】
【‘朝圣者’号已经计算出唯一的逃生路径——利用‘基石’的能量,在‘凝滞期’内,强行启动一次超短距、超精确的随机跃迁!目标,是‘卡米洛’意识中残留的、关于虫群网络某个废弃数据节点的坐标!那里是母舰意识的‘盲区’,也是我们唯一可能暂时摆脱锁定的地方!】
这个计划大胆到近乎荒谬!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一个宇宙级AI瞬间的逻辑迟滞,以及一个刚刚摆脱束缚、状态未知的“异常个体”的记忆碎片!
【但是,】盖亚的预言来到了最残酷的部分,【要触发这个‘凝滞期’,需要一个足够强烈的、能瞬间吸引母舰核心计算力的‘内部异质信息’源!仅仅依靠‘基石’的被动抵抗和‘卡米洛’的存在……不够!】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了柳承身上,落在了他身后颤抖的星尘身上。
【需要更强烈的……情感洪流!需要一种……源自个体意识的、与虫群绝对理性截然相反的、无法被其逻辑迅速解析的……心灵风暴!】
盖亚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却无比清晰:
【星尘……她的能力是关键。但她必须完全放开她的感知屏障,不再抵抗,主动去拥抱、去放大母舰那冰冷的意识洪流,同时将她自身最纯粹、最强烈的情感——恐惧、悲伤、对磐石的思念、对生存的渴望——全部注入其中!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炸裂的恒星!】
【这会对她的意识造成不可逆的冲击,甚至可能……】盖亚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柳承的心猛地一沉。要让星尘去承受那种级别的意识冲击?
“不……”他下意识地抗拒。
【没有其他选择!】盖亚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这是唯一能创造0.03秒窗口的方法!预言的概率基于现有所有变量计算得出——执行,生存概率7.2%;不执行,生存概率0%。】
暗红色的能量触须已经触及了屏障,屏障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金色的光膜剧烈扭曲。
星尘似乎也感知到了盖亚的预言,她抬起头,看着柳承剧烈挣扎的背影,又看向屏障外那无边无际的、代表毁灭的暗红。她想起了磐石最后的怒吼,想起了方舟上那些期盼的目光,想起了……柳承哥哥一直以来的保护。
她擦了擦眼泪,眼中闪过一丝超越年龄的决然。
“柳承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让我试试。”
她不再等柳承回应,深吸一口气,然后,彻底放开了她的心灵防御!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极致恐惧、无尽悲伤、炽热希望与不屈意志的情感洪流,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爆炸,以星尘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这股纯粹由心灵力量构成的风暴,主动撞上了母舰那冰冷、浩瀚的意识!
正如盖亚所预言!
那缓慢而坚定的暗红色能量触须,猛地一滞!母舰那笼罩一切的冰冷意志,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卡顿”!
就是现在!
柳承双目赤红,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连同三合一“基石”的全部能量,灌注到脚下的隔离屏障控制节点中!
“朝圣者号!跃迁!!!”
嗡——!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扭曲了空间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隔离屏障内的空间!
在母舰意识从那0.03秒的“凝滞期”恢复过来的前一刻,在那道暗红色能量触须彻底湮灭一切的最后一瞬,柳承、星尘、幸存的陆战队员,以及光芒微弱的“卡米洛”,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从这个被母舰绝对锁定的空间坐标上,彻底消失!
他们跃入了未知,跃向了盖亚预言中,那唯一可能存在的、短暂的安全孤岛。
留下的,只有母舰那似乎变得更加冰冷、更加“饥饿”的无声咆哮,在虚空中回荡。盖亚的预言应验了,他们抓住了那微乎其微的生机,但代价,是星尘陷入深层昏迷、意识支离破碎的惨重后果。
而新的危机,已然在下一个落脚点,悄然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