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光柱的余晖尚未在盆地上空完全散去,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震耳欲聋的欢呼如同沸腾的海洋,将整个场地淹没。各国选手相继被等候多时的医官和随从接应下场,几乎人人带伤,气息萎靡,尤其是北蒙的巴特尔依旧昏迷不醒,被匆匆抬走救治,更显凄惨。相比之下,大顺六人虽然同样狼狈,夏侯擎更是伤势沉重需要搀扶,但全员归来,无一陨落,在这惨烈的九重塔竞速中堪称奇迹!
不需要官方正式公布,那高悬于光幕顶端、耀眼夺目的“大顺帝国,积分:三百二十!”已然说明了一切。结合首关“五方争鸣”的优异表现,大顺代表队在前两关结束后,以绝对优势稳居积分榜首位!这辉煌的战绩,点燃了所有大顺臣民压抑已久的激情,山呼海啸般的“大顺”声浪经久不息,无数人热泪盈眶,为之自豪。
然而,就在这片欢庆的海洋中,不和谐的音符骤然响起,如同冰锥刺破了热烈的气氛。
“且慢!”
一声饱含怒意的暴喝如同惊雷,压过了部分欢呼。只见北蒙左贤王乌维魁梧的身躯猛地站起,脸色铁青,目光如刀,直指正准备退场的大顺队伍,尤其是站在其中的许崖。
“大顺皇帝陛下!”乌维声若洪钟,带着草原枭雄的蛮横与愤怒,“本王质疑此次九重塔结果的公正!我北蒙儿郎巴特尔,天纵奇才,修为已达四品中期,西辽元昊、赫连幽月亦非庸手,为何他们尽数被困于绝死之第九层,近乎油尽灯枯,而你大顺区区一个未及弱冠、修为浅薄的小子,不仅能在第九层诡异罡风中毫发无损,更能来去自如,甚至带领众人脱困?此等违背常理之事,若非作弊,如何解释?!”
他话音未落,西辽使团中,长公主赫连琉璃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虽不似乌维那般暴怒,却更显阴柔刁钻:“左贤王所言,亦是本宫的疑惑。九重塔第九层‘混沌初境’,乃上古绝地,记载中罕有人至,更遑论从容进出。许崖此子,表现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大顺是否掌握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塔内隐秘?亦或是动用了某些……不被规则允许的手段?否则,如何解释他独抗湮风、逆转乾坤?更令人不齿的是,竟趁我等选手身处绝境,勒索敲诈,强索我西辽金矿,逼北蒙交出军机!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必须严查许崖,给天下一个交代!”
这两大强国的发难,瞬间让欢庆的场面冷却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充满了震惊、疑惑与审视。的确,许崖在第九层的表现太过惊人,超出了常理认知。
大顺众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宇文澈上前一步,虽面色苍白,但声音依旧沉稳有力,朗声道:“左贤王,长公主殿下!此言差矣!九重塔乃上古奇物,自有其规则与机缘。许崖师弟能得塔中机缘,不畏湮风,寻得生路,此乃其个人福缘与天赋,何来作弊之说?难道仅因我大顺选手表现出色,便要无端质疑?至于所谓勒索,更是无稽之谈!当时身处绝境,是西辽北蒙主动恳求我大顺施以援手,付出些许代价换取性命,乃是公平交易,自愿为之,何来强迫?若按二位说法,莫非我大顺应见死不救,任由各国英才葬身塔内,才算是遵守规则、彰显气度吗?!”
他的反驳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将对方的指责一一顶回。
“强词夺理!”乌维怒极,“福缘?天赋?一个一品小子能有此等福缘?我看分明是你们大顺暗中捣鬼!今日若不交出许崖,彻底查清,我北蒙铁骑绝不答应!”
“西辽亦要求彻查到底,以正视听!”赫连琉璃冷声附和。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北蒙西辽的随行护卫隐隐向前,气势逼人。大顺这边的禁军也毫不示弱,立刻上前护住自家选手,双方对峙,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威严的冷哼,如同带着万钧之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喧闹的盆地,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观礼台最高处,龙椅之旁,那道一直垂落的珠帘,被两名宫女缓缓掀开。珠帘之后,凤冠霞帔、仪态万千的太后,与在内侍搀扶下勉力站起的皇帝,一同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皇帝脸色依旧苍白,但此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怒火与帝王的威严。他尚未开口,太后那平和却带着无边威压的声音已然响起:
“乌维左贤王,赫连长公主。”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的力量,让喧嚣的盆地瞬间鸦雀无声。
“尔等是在质疑我大顺的国格,还是在质疑这延续了数百年的五国论道会的公正?”太后凤目扫过乌维和赫连琉璃,目光平静,却让两人心头莫名一凛。
“许崖能于绝境中寻得生机,带领众人脱困,此乃其本事,亦是我大顺之幸。机缘二字,玄之又玄,岂是尔等一句‘违背常理’便可抹杀?若按此理,是否历届论道会上所有以弱胜强、出人意表之举,皆可冠以‘作弊’之名?”
她微微停顿,语气转冷:“至于塔内交易,双方自愿,生死各安天命。既已达成,便无反悔之理。尔等此刻反咬一口,是欲视盟约如无物,还是觉得我大顺……可欺?”
最后三个字,带着冰冷的寒意,仿佛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皇帝此时也强撑着病体,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开口:“太后所言,便是朕之意!大顺行事,光明磊落!许崖乃我大顺功臣,谁敢动他,便是与我整个大顺为敌!尔等若不服,第三关‘山河棋局’上,尽可见真章!若再有无端构陷,胡搅蛮缠……”
皇帝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决绝的红晕,猛地提高声调:“……那就休怪朕,不惜一战,以卫我国体尊严!”
皇帝与太后,这对平日里因权力制衡而关系微妙的大顺最高统治者,此刻竟前所未有的同声共气,态度强硬到了极致!这股汇聚了帝后权威的磅礴气势,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向了北蒙和西辽。
乌维和赫连琉璃脸色剧变,他们没想到大顺皇室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甚至连久不问具体政事的太后都亲自出面,不惜以战争相威胁!他们可以仗着实力打压大顺年轻一代,但真要因此引发两国甚至三国大战,那后果绝非他们所能承担。尤其是在大顺刚刚取得如此辉煌战绩,国内士气正旺的时刻。
乌维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重重冷哼一声,拂袖坐下,不再言语,但那眼神中的怨毒却丝毫未减。赫连琉璃深深看了一眼高台上并肩而立的皇帝与太后,又瞥了一眼被大顺众人护在中间的许崖,紫纱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最终也只是微微欠身,不再纠缠。
一场险些引爆大战的风波,在皇帝与太后联手的强势震慑下,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退场!”礼部尚书周文渊适时高声宣布。
大顺的队伍,在无数道混杂着敬佩、羡慕、嫉妒乃至仇恨的目光中,以及本方震耳欲聋、愈发狂热的欢呼声中,挺直脊梁,迎着夕阳的余晖,缓缓退场。
而当他们刚刚回到位于内城的别院,还没来得及稍作休整,一名内侍便匆匆赶来,传达了令人震惊的旨意:
“陛下与太后娘娘有旨,宣大顺代表队全体成员,即刻入宫觐见!”
皇帝与太后,要亲自接见凯旋的英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