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洞窟内,空气仿佛凝固。大顺六人与南越三人骤然相遇,双方皆是疲惫之师,但眼神碰撞的刹那,警惕与敌意瞬间取代了短暂的惊愕。
大顺这边,宇文澈、慕容雪、南宫曜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的同时便强提精神,真气暗自流转,尽管身体已近极限,但战斗的本能让他们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秦岳手握黑枪,眼神冰寒,如同磐石般挡在最前;夏侯擎更是狞笑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身气劲隐隐勃发,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唯有许崖,气息依旧平稳,但目光也紧紧锁定对方,体内噬灵真气似乎对那三人身上残留的某种能量产生了微弱的感应。
南越三人状态显然更差。阮文昭脸色苍白,衣衫有多处破损焦痕,气息虚浮;阮小五如同影子般护在他身前,但呼吸明显粗重;黎青璇更是以机关弩杵地才能站稳,俏脸上毫无血色。面对相对而言以逸待劳且拥有两名四品战力的大顺队伍,他们几乎毫无胜算。
然而,阮文昭却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率先抬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脸上挤出一丝惯有的、此刻却显得十分勉强的和煦笑容:“宇文殿下,秦将军,还有大顺的诸位朋友,何必如此紧张?眼下情形,你我皆是强弩之末,在此死斗,徒让北蒙西辽看了笑话。”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真诚的苦涩:“不如暂且止戈,共享此洞,调息恢复。待到此关时限将至,或我等皆至极限,再一同传送出去。以我们两队的积分,携手确保前三,岂不美哉?总好过在此拼个两败俱伤,甚至被他人渔翁得利。”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点明了当前最现实的利益。
但夏侯擎岂是易与之辈?他粗声粗气地打断:“放屁!趁你病,要你命!把你们的信物,还有那劳什子界钥交出来,老子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拿了你们的积分,我们大顺保不齐就能稳稳坐上第一的宝座!”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阮文昭,毫不掩饰掠夺的意图。南越那诡异的界钥带来的百点积分,实在太过诱人。
阮文昭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冷厉:“夏侯兄倒是直爽。不过,若你们执意要抢……”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融合后、散发着不稳定七彩流光的奇异晶石,指尖隐隐有真气凝聚将其包裹住,“我阮文昭在此立誓,宁可瞬间将其摧毁,让这百点积分烟消云散,也绝不会资敌!而且,鱼死网破之下,我三人拼却性命,拉上你们队伍中的一两人陪葬,自信还是能做到的!就不知,大顺是否愿意承受这等损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狠戾与决然,让人毫不怀疑他真能做出来。洞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摧毁界钥,意味着南越积分可能暴跌,大顺也得不到好处,还要面临对方临死反扑造成的减员。这对于目标是争夺更好名次的大顺而言,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宇文澈适时地站了出来,脸上重新挂起那温润如玉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阮世子言重了,夏侯师兄不过是开个玩笑,当不得真。” 他先是轻轻揭过夏侯擎的威胁,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阮世子所言极是,你我两国乃是近邻,一衣带水,日后邦交往来,守望相助之处尚多,何必在此生死相搏,伤了和气?不如借此机会,交个朋友,日后在南疆事务上,也好多多关照,互利互惠。”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双方台阶下,又隐含了未来利益交换的可能。
阮文昭是何等人物,立刻顺杆往上爬,笑容重新变得自然:“宇文殿下深明大义,文昭佩服!能与大顺诸位俊杰化干戈为玉帛,实乃幸事!日后南越与大顺,自当多多亲近!”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瞬间成了至交好友,开始就两国风土人情、修行趣闻低声交谈起来,气氛竟显得颇为融洽。
旁边,慕容雪、南宫曜,甚至包括夏侯擎在内,看着这两人不过三言两语就从生死对峙切换到谈笑风生,心中不约而同地暗骂了一声:“无耻!”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当前局面下最理智的选择。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可能爆发死战的两国队伍,竟在这狭窄的洞穴中达成了脆弱的和平,各自占据一角,开始抓紧时间调息恢复。洞外,隐约传来的凶兽咆哮与能量碰撞声持续不断,不知是其他队伍在苦战,还是此地原生凶兽间的争斗,更衬得洞内这短暂的宁静弥足珍贵。
大顺众人聚在一处,低声商议着后续打算。
“我们现在积分九十五,南越一百,若能稳住,前三确有保障。”宇文澈分析道,“但问题是,是否要继续等下去?还是在第六层就此退出,保全实力和已得积分?”
秦岳沉吟道:“往年经验,前三层信物最多,四到六层锐减,但价值更高。我们如今在第六层,虽艰难,但许崖师弟似乎能适应。若就此退出,心有不甘。我建议,再等等,看看是否有转机,比如……是否还有界钥出现?”
南宫曜却持反对意见:“秦师兄,除了你和夏侯师兄,我们几个在此地已是举步维艰。第七层环境必定更加恶劣,许崖师弟的特殊能否延续还是未知。冒险上第七层,风险太大,不如见好就收。” 慕容雪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夏侯擎倒是无所谓:“俺听你们的,打也行,走也行!”
宇文澈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许崖:“许师弟,你怎么看?你的感觉最为关键。”
许崖一直在默默感受体内状况和外界环境,闻言抬起头,思索片刻道:“我确实感觉此地环境对我影响不大,甚至真气运转更畅。但更高层如何,无法保证。稳妥起见,或许可以再等待一段时间,观察外界动静。若实在没有更好的机会,或者慕容师姐、南宫师兄支撑不住,可让他们先行激发符箓退出。我们剩余四人,若有机会尝试进入下一层,遇险即刻退回,也算尽力一搏,不留遗憾。”
他这个提议折中了双方意见,既考虑了风险,也保留了进取的可能。
众人仔细思量,觉得此法可行。最终决定:暂时休整,观察情况,视慕容雪、南宫曜的状态和外界变化再做决定。若时机不佳,便集体退出;若有机会,则按许崖所言,分头行动。
就在这时,南越那边的阮文昭似乎调息完毕,带着阮小五和黎青璇走了过来,笑着问道:“看诸位商议良久,不知对接下来的行程,有何打算?” 他显然是想探听口风。
大顺众人自然不可能透露真实想法,宇文澈打了个哈哈,随口应付道:“还能有何打算,自然是尽力恢复,看看能否再多寻一两枚信物,争取个好名次罢了。阮世子呢?”
阮文昭叹了口气:“我等伤势未愈,能保住现有积分已是万幸,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显然也有所保留。
双方正在虚与委蛇之际,夏侯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大咧咧地指着阮文昭问道:“喂,阮世子,你们那界钥,闹出那么大动静,到底长啥样?拿出来给俺们开开眼界呗?保证不抢你们的!” 他一脸好奇,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大顺几人也纷纷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宇文澈笑道:“是啊,阮世子,那能直接跨越数层的界钥,着实神奇,让我等也见识一番如何?我等以信誉担保,绝无他意。”
阮文昭见众人只是好奇,而且己方三人状态确实不好,若断然拒绝反而显得心虚,容易再次引发冲突。他略一犹豫,想着只是拿出来看看,在这密闭空间内,对方也不可能瞬间抢夺并激发,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再次取出了那枚七彩流光、内部仿佛有星云旋转的奇异晶石。
“便是此物了,机缘巧合之下融合而成,具体玄妙,我等也未能尽数参透……” 阮文昭托着界钥,刚想介绍几句异变陡生!
那界钥刚暴露在空气中,原本稳定的七彩流光骤然变得急促!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它猛地一震,竟脱离了阮文昭的掌控,化作一道流彩,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直射向站在一旁的许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水滴融入海绵的声音响起。那道七彩流光源源不断地、毫无阻碍地,直接没入了许崖的胸口,消失不见!
洞窟内,一片死寂。
阮文昭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转为惊怒交加,他指着许崖,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颤抖:“你……你们大顺……不讲信用!!”
黎青璇和阮小五也是瞬间色变,兵器出鞘,杀气腾腾地看向大顺众人。
许崖自己也懵了!他只感到在那界钥出现的瞬间,体内的噬灵真气如同烧开的沸水般疯狂躁动,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其强烈的“渴望”!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界钥就自己飞了过来,然后……然后就仿佛回归母体一般,融入了他的身体!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而精纯、带着空间波动的奇异能量,正在他丹田深处,被那黑金色的噬灵气旋迅速包裹、吞噬、炼化!
“不!不是我们……” 宇文澈急忙想要解释,这变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嗡!!!!!”
整个洞穴,不,是整个九重塔第六层的空间,猛然间剧烈无比的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仿佛天地根基都在摇晃,空间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洞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地面开裂,外界暗红色的天空扭曲变幻,光怪陆离的色彩疯狂闪烁!
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空间之力,以许崖为中心,悍然爆发!瞬间将洞窟内的九个人全部吞没!
强烈的白光再次剥夺了所有人的感官,比之前任何一次传送都要猛烈、都要漫长,仿佛在时空的乱流中颠簸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当那令人灵魂战栗的颠簸感和刺目的白光终于消退,脚踏实地的感觉重新回归时,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们不再处于那片荒凉炽热的赤炎炼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混沌与苍茫。
头顶没有天空,脚下没有大地,只有无尽的、缓缓旋转的灰色气流,仿佛天地未开时的景象。零星漂浮着一些破碎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巨石和断裂的巨柱,如同星骸般寂静悬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亘古、死寂、却又蕴含着无法想象威压的气息,这里的灵气稀薄到了极点,却又精纯、古老得令人心悸,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岁月的尘埃与法则的碎片。
宇文澈和秦岳几乎是同时环顾四周,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起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颤抖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这……这是……第、第、第九层……‘混沌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