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闯那决绝的冲锋,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瞬间在煞灵卫黑色的潮水中炸开一片剧烈的混乱。赤红的枪芒与暗沉的煞气疯狂碰撞、湮灭,伴随着灵兵溃散的刺目光屑和战马最后的悲鸣。这悲壮而惨烈的牵制,确实为许崖创造了稍纵即逝的契机。
“走!”
许崖低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率先朝着那静立外围的煞灵卫首领电射而去。石勇、陈淮紧随其后,眼神决绝,再后面是数十名反应最快、也最为悍勇的玄甲与赤焰混合的精锐灵兵。这支小小的突袭队,像一把淬火的尖刀,沿着韩闯用生命撕开的短暂缝隙,直插敌人心脏!
然而,煞灵卫的反应快得惊人。尽管主力被韩闯吸引,但护卫在首领周围的那些黑甲士兵,显然更为精锐。它们沉默地转身,眼中幽芒锁定突袭队,厚重的步伐踏地,如同移动的铁壁,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迎了上来。
“铛!”
许崖首当其冲,长刀与一名护卫的黑色巨剑悍然相撞。巨大的力量让他手臂剧震,气血翻腾。这些护卫的力量,比普通煞灵卫更强!他咬紧牙关,体内噬灵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寻找破绽。
在真气的高度凝聚和感知下,他模糊地“看”到,这些煞灵卫周身笼罩着一层凝练的煞气护甲,尤其是躯干部位,几乎坚不可摧。但在它们头盔与颈甲的连接处,以及那燃烧着幽芒的眼窟之后,煞气的流转似乎存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波动。
弱点在头部!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涌现。许崖来不及细思这是噬灵真气的指引还是战斗经验的判断,他必须验证!
“攻其首!”
许崖嘶声提醒,同时身形一矮,避开横扫的巨剑,长刀如毒蛇出洞,不再追求力量的对拼,而是将全身力气与那缕淡金真气凝聚于一点,闪电般刺向迎面而来的煞灵卫头盔下的眼窟!
“噗嗤!”
一声轻微却迥异于之前金铁交鸣的异响!
刀尖精准地没入那燃烧的幽芒之中!那煞灵卫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周身澎湃的煞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剧烈紊乱,眼中的幽芒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它那沉重的身躯晃了晃,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仰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后整个灵体开始迅速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比其他煞灵卫更为精纯的黑色气流,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成功了!头部果然是弱点!
“它们的弱点是脑袋!打它们的头!”许崖立刻将这个消息高声吼出,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迅速传播开来。
正在苦战的两军将士闻言,精神大振,纷纷调整攻击方式,集中朝着煞灵卫的头颅招呼。虽然煞灵卫依旧强大,但找到了明确的弱点,让绝望的抵抗看到了一丝微光,防线竟暂时稳固了几分。
许崖无暇他顾,带领突袭队继续向前突击。知道了弱点,效率提升,但护卫首领的这些煞灵卫实力更强,反应更快,突进的速度依然缓慢,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灵兵的溃散和队员的负伤。
石勇怒吼着,如同人形猛犸,硬抗着两名煞灵卫的攻击,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硬是用厚重的盾牌和一股蛮力,将对方砸得踉跄后退,为许崖创造了瞬间的空挡。陈淮则如同鬼魅,身法灵活到极致,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专门袭扰煞灵卫的侧面和后方,短棍精准地敲击在对方的头盔关节处,虽不能一击毙敌,却也有效干扰了它们的行动。
然而,敌人太多了。护卫首领的煞灵卫仿佛杀之不尽,层层叠叠地涌上来。石勇为了挡住侧面劈来的一记重戟,盾牌轰然破碎,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落地,灵体一阵剧烈波动,虽未立刻溃散,却也失去了再战之力。陈淮为了救一名被围的赤焰灵兵,后背空门大开,被一道暗红的刀芒扫中,惨叫着扑倒在地,灵光迅速黯淡。
突袭队伤亡惨重,仅剩不到十人,且人人带伤。许崖自己也气息紊乱,手臂酸麻不已,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和真气的消耗,让他也接近了极限。距离那煞灵卫首领,还有十余丈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天堑。
就在这岌岌可危之时——
“看!树林那边!”一名眼尖的赤焰学子突然指着战场侧翼的迷雾丛林边缘惊呼。
只见那片幽暗的林地边缘,似乎有微弱的光点和晃动的人影,但距离尚远,又被战场上的能量乱流和煞气干扰,看得并不真切,只能模糊感觉到一股不同于煞灵卫的、微弱却带着生机的气息正在靠近。
是敌是友?是新的变故,还是……?
这突如其来的异动让交战双方都出现了一丝迟疑。许崖心头也是一紧,但此刻他无法分心去探究。无论来的是什么,都必须先解决眼前的煞灵卫首领!
就在这短暂的停滞间隙,战局再次发生变化。
也许是看到了许崖小队近乎悲壮的突击,看到了石勇、陈淮等人的拼死奋战,看到了那树林边不明所以的异动带来的压力,更或许是韩闯的牺牲和许崖找出弱点的行为,终于点燃了某些人心底被恐惧和偏见压抑已久的东西。
“玄甲的!是爷们的跟老子上!帮许崖开路!”一个有些熟悉却又带着决绝的声音响起。许崖余光瞥去,竟是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出身富商之家的孙淼!他脸上还带着惧色,眼神却异常凶狠,挥舞着一把不知从哪捡来的战刀,对着身边几个同样出身不俗、平日与许崖这边泾渭分明的玄甲学子吼道。
“赤焰的也别看着!韩师兄不能白死!干掉那个黑疙瘩首领!”赤焰军那边,几个同样出身贵族、曾对许崖冷嘲热讽的子弟,此刻也红着眼睛,嘶声呐喊。
刹那间,仿佛堤坝决口!
数十名,上百名……越来越多原本在防线中苦苦支撑,或是对许崖、对平民学子抱有偏见的贵族子弟,无论是玄甲还是赤焰,此刻都像是被同一股力量驱动。他们或许是为了荣誉,或许是为了生存,或许仅仅是被这绝境中迸发的人性光辉所感染。
他们不再固守原地,而是自发地、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许崖前方那密密麻麻的煞灵卫护卫阵线,发起了近乎自杀式的集群冲锋!
没有精妙的配合,没有严整的阵型,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以命换命的决绝!
“为了书院!”
“为了我爹!”
乱七八糟的口号声中,他们用身体撞向煞灵卫的兵刃,用残存的力气抱住敌人的腿脚,为身后的人创造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灵兵溃散的光芒此起彼伏,如同夜空中短暂绚烂又急速熄灭的烟火。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决死冲锋,完全打乱了煞灵卫护卫队的阵脚。它们再强,也无法瞬间湮灭如此多不顾生死的冲击。
一条用生命和勇气铺就的、染血的通道,在许崖前方硬生生被开辟了出来!
许崖看着眼前这悲壮而震撼的一幕,看着那些曾经带着傲慢与偏见的面孔,此刻却写满了决绝与无畏,他只觉胸腔一股热流涌上,鼻尖微微发酸。他没有时间感慨,更没有资格辜负。
就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将体内最后的力量,连同那缕与周围煞气隐隐共鸣的噬灵真气催发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沿着那条用同伴鲜血和生命铺就的道路,疾射向前!
刀光闪烁,身法如电,避开零星挥来的兵刃,踏过溃散灵兵留下的光屑。
十丈、五丈、三丈……
终于!
他冲破了最后一道阻碍,身形一顿,稳稳地停在了那只始终静立不动的煞灵卫首领面前。
周围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灵体溃散声仿佛在这一刻骤然远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与眼前这具覆盖着古朴玄甲、眼窟中燃烧着冰冷幽芒的存在。
许崖长刀斜指地面,微微喘息着,染血的衣袂在激荡的煞气中拂动。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那冰冷的头盔,仿佛要直视其内里沉睡的意志。
煞灵卫首领依旧静立,没有任何动作,但那眼窟中的幽芒,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锁定了近在咫尺的许崖。
最终的对峙,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