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坐落于鸡鸣山主峰,依山势而建,层叠起伏,殿宇楼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飞檐斗角,气象万千。晨钟暮鼓之声在山间回荡,更添几分清幽与庄严。许崖和吴忧第一次走在这传说中的白鹿书院之中,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尤其是吴忧,对周遭的一切都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而且不仅是吴忧,对很多平民出身的学子来讲,此地的建筑都是第一次遇见,但这种反应反而让那些贵族子弟传出一声声讥笑,惹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通过考核的四十余名新生,在一位姓陈的执事引导下,初步熟悉了书院的环境。书院大致分为东西两区,东区以“文华殿”为核心,囊括明伦堂、藏书楼、各经义讲堂,是文院师生治学修文之所,气氛肃穆,处处可闻朗朗书声。西区则以“演武场”为中心,设有练功房、兵器库、药理堂以及诸多专用于打熬筋骨、演练武技的场地,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铁器混合的气息,那是武院弟子挥洒热血的印记。
文武两院虽同处一书院内,但历来泾渭分明,门户之见颇深。文院弟子多以经世济民、修身治国为己任,视武夫为粗鄙;武院弟子则崇尚力量,认为文士空谈误国,手无缚鸡之力。两院弟子平日少有往来,偶有摩擦,也多是互相看不顺眼。这点即使是在外简单的听说了部分风言风语,可就在陈执事领着众位新生介绍之时,便有不少的高年级学长学姐来游说众位学弟学妹,并暗讽对面,让许崖是哭笑不得。
新生入学的第一项正式安排,便是前往“至圣堂”参加开学典礼,并聆听院长训示。
至圣堂内,庄严肃穆。正面供奉着儒家先圣先贤的牌位,香烟缭绕。下方,书院一众师长已然就座。居中首位者,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的老者,身着朴素的深色儒袍,眼神温润却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他便是白鹿书院当代院长,颜青禾。
颜院长左侧,坐着文院首席周夫子,一位面容古板、不苟言笑的老儒生。右侧,则是武院首席,一位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的老者,名为雷烈,声若洪钟,目光开阖间精光闪烁。
董彧的位置在颜院长稍侧后方,神情淡然,仿佛超然物外,除此之外还有十余人分别坐在后方,只不过泾渭分明,看来是文武两院的老师。
颜青禾院长目光扫过堂下站立的四十余名新生,这些稚嫩的面孔上带着憧憬、紧张,还有未褪尽的锋芒。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入我白鹿之门,当明书院之规。一曰,尊师重道,勤学不辍;二曰,砥砺品行,明辨是非;三曰,文武兼修,不可偏废。”
当说到“文武兼修”时,文院周夫子与武院雷烈的眉头几乎同时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颜院长恍若未见,继续道:“自本届起,所有新生,均需同时修习文院与武院的基础课程。经史子集需通晓,拳脚筋骨亦需打熬。三年后,可根据自身禀赋志趣,择一院专精,亦可申请继续兼修。”
此言一出,不仅新生们面面相觑,连堂上不少师长也露出诧异之色。历来新生入学,便会根据考核表现及自身意愿大致划分方向,如此强制要求文武兼修三年,实属首次。
周夫子终于忍不住,起身拱手道:“院长,此举是否过于仓促?经义文章,需沉心静气,日日涵泳。若分心武道,恐舍本逐末,荒废学业。”他语气虽恭,但反对之意明显。
雷烈也洪声道:“院长,我武院弟子,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方有所成。让这些小子去念那些酸文,岂不耽误打熬筋骨的最佳时机?文人那套,于战场杀敌、江湖搏命何用?”他声震屋瓦,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
堂下新生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一些原本志在文院或武院的弟子,脸上也露出犹疑之色。
颜院长神色不变,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董彧:“董师,此议由你提出,可有以教诸位师长?”
董彧这才缓缓起身,先对颜院长及周、雷二人微一颔首,然后面向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周夫子忧心学业,雷首席看重筋骨,皆是为书院、为弟子计,董某感同身受。”
他话锋一转:“然,当今之世,北疆烽烟未熄,西陲强敌环伺,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江湖之间波澜云诡,各地藩镇不听号令,百姓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书院欲培养栋梁之材,而非仅会吟风弄月的文士,或只知好勇斗狠的武夫。需知,无武之文,遇事则怯,无文之武,逞凶则暴。唯有文武兼备,明理持身,方能于乱世中持守本心,匡扶正道。”
他目光扫过台下新生,尤其在许崖身上略有停顿:“再者,人之禀赋,非一成不变。强分文武,或使明珠蒙尘。一年之期,既是打牢根基,亦是给予诸生发现己身、明确定位之机。于书院而言,亦可更全面地甄别良才,因材施教。”
董彧一番话,条分缕析,既回应了周、雷的顾虑,又点明了此举的深远意义,更隐含了对弟子潜力的看重。周夫子和雷烈虽面色仍不太好看,但一时也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反驳,毕竟董彧在书院地位超然,其眼光与见识,连院长都极为倚重,更重要的是他们隐约听闻这董彧好像与圣上有某种关系,而且他的出身虽算不上隐秘,但神策军的名号在他们这辈人的口中还是颇有威名,故此两人此时也并没有说什么。
颜青禾院长此时微微颔首,一锤定音:“董师之言,甚合吾意。书院非固步自封之地,规矩亦当因时而变。此议已定,诸生当谨记,文武兼修,并非要求尔等皆成文武全才,而是望尔等能以文养武德,以武砺文心,相辅相成。具体课业安排,稍后由陈执事公布。”
院长发话,此事便成定局。周夫子与雷首席只得拱手称是,坐回原位,但观其神色,显然并未完全信服,后续如何执行,恐怕还有一番博弈。
开学典礼结束后,陈执事公布了详细的课程表。文院课程包括经义、策论、史鉴、诗赋等;武院课程则有基础体术、兵器认知、药理常识、实战演练等。课程排得相当满,几乎从卯时到酉时都有安排,可见书院对这“文武兼修”一年的重视程度。
新生们领取了青玉身份牌、院服以及基础教材后,便被引至各自分配的斋舍。许崖和吴忧幸运地被分在了同一间斋舍,虽是简朴,但干净整洁,推开窗便能望见远处连绵的山峦。
吴忧将自己摔在床铺上,哀叹道:“我的老天爷,这课程也太多了吧!文院的之乎者也听着就头大,武院的打熬筋骨想想就腿软……大哥,咱们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许崖将领到的书籍整齐码放在书桌上,闻言回头道:“既是规矩,便安心接受。这对你我而言,未必不是机遇。”他拿起那本《基础体术纲要》和《经脉初解》,眼神微亮,“尤其是这武院课程,或许能帮我找到解决经脉问题的方法。”
他清楚地知道,董彧虽承诺书院典籍或有解决之道,但终究需要他自己去探寻。这强制性的文武兼修,恰好给了他系统学习武道基础、深入了解自身状况的机会。文院的经史策论,亦能开阔眼界,增长智慧,对于未来复仇与立足,同样至关重要。
窗外,山风过林,涛声阵阵。
许崖看着山外的风景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但吴忧在一旁的打闹声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他久违的笑了笑。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