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的,说是你领导,姓钱。”
钱正雄?
许天心里一沉,他快步走过去,从父亲手里接过听筒。
电话那头,是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和嘈杂的劝酒声。
“喂,钱镇长,是我。”许天开门见山,“镇里没事吧?”
“没事!能有屁事!”钱正雄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声音却刻意压低了八度。
“我老钱坐镇,阎王爷来了也得先喝三杯再谈事!”
“我这是借着值班的名义,躲出来给你提个醒。”
“什么醒?”
“年后台风要变。”
钱正雄的声音陡然严肃 。
“刚从县里几个老伙计那儿探到的风声,县里要来个新书记,副的,叫高远。”
林清涵的情报,被印证了。
赵家的刀,出鞘了。
“什么来路?”许天继续问道。
“不清楚,捂得跟铁桶一样!”钱正雄道,“只知道是从京城空降的,履历金光闪闪,来头大得吓死人。”
“我那老伙计点了一句,这事是赵家在背后发力,点名要塞进咱们江城县的!”
“小许,你心里得有个谱。”
“这种镀金的空降兵,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立威!”
“咱们红枫镇现在是香饽饽,南坡岭更是块肥肉,他八成会拿咱们开刀!”
“你小子鬼主意是多,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资历太浅了!”
“到时候,该低头就低头,别跟他硬顶,听见没?”
钱正雄这番话,是掏了心窝子。
他怕许天年轻气盛,被新领导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我明白了,钱镇长。”许天心中划过一丝暖意,“谢谢您,也少喝点。”
“知道了,啰嗦!”钱正雄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背景里的麻将声瞬间又喧闹起来。
许天放下电话,客厅里,电视小品逗得父母哈哈大笑,厨房飘出饺子的热气,窗外烟花璀璨。
人间烟火,岁月安康。
可这片祥和之下,暗流已然封喉。
高远。
赵家的第一步棋。
自己这颗过了河的卒子,想活下去,就必须走得更快,更险,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想什么呢?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许母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来,一碗重重放在他面前。
“韭菜鸡蛋馅,你最爱吃的。”
“没什么,想工作上的事。”许天拿起筷子。
“工作是做不完的!”许母挨着他坐下,看似随意地问:“哎,儿子,刚刚那个……你那个开奥迪的男同事,走了?”
许天夹饺子的动作一顿。
来了,组织的年度审查来了。
“走了,还得赶回省城呢。”他头也不抬。
“哦……”许母拖长了尾音,用胳膊肘捅了捅看电视的许父。
“老许,你刚看见没?”
许父立刻坐直身子,煞有介事地点头:“看见了!”
“我刚在窗户上瞅了一眼,那小伙子,个子高高的,人瘦瘦的,穿着米色的风衣,头发还挺长。”
“我跟你说,那身段,那气质,比电视里那小明星都俊!”
许母一拍大腿,做出最终陈词,“儿子,你这个男同事,长得可真是……别致啊。”
“噗——咳咳咳!”
许天一口饺子汤直接呛进了气管,咳得脸都红了。
他爹妈这一个捧哏一个逗哏,不去德云社都屈才了!
再嘴硬下去,今晚这年就别想安生。
“咳……妈,不是男同事。”他擦了擦嘴,决定有限度地交代。
“我就说嘛!”
许母的眼睛瞬间亮起,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把抢过许父手里的遥控器关了电视,凑过来压低声音。
“那声音清脆得跟黄鹂鸟似的!”
“快说!哪儿认识的?干什么工作的?多大了?是咱们江城人吗?”
死亡四连击!
“一个普通朋友,在省城当老师。”许天避重就轻。
“老师好啊!铁饭碗!有文化!”许母满意度爆表,“什么时候领回家来看看?”
“八字还没一撇呢,妈!”
“什么叫没一撇!这叫未雨绸缪!”
许母瞪他一眼。
“我看这姑娘就不错,大过年的,大老远专门跑来看你,这心里要是没你,鬼才信!”
“你可得加把劲,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许天哭笑不得,只能埋头狂吃饺子。
这顿年夜饭,就在父母半是审问、半是助攻的奇特氛围中结束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
天刚蒙蒙亮,许天就起了床,穿戴整齐,拎上早就备好的年货。
“爸,妈,我出去一趟。”
“大年初一的干嘛去?走亲戚不都从初二开始吗?”许母正在厨房忙活。
“去省城。”许天语气平静,“之前在县改革办的老领导,高升到省里去了。”
“过年,得过去拜访一下,顺便汇报汇报工作。”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看望老领导,是人情,也是规矩。
许父许母对视一眼,没再多问。
“那该去,是该去。路上开车慢点,早去早回。”许父叮嘱道。
“知道了。”
许天关上门,将家里的温暖和喧嚣隔绝在身后。
他坐进桑塔纳,发动汽车。
车子缓缓驶出景仁镇,后视镜里,那片熟悉的街景越来越小。
江东省,省城。
他来了。
拜年?
对,是去拜年。
但拜的,可不只是老领导。
赵家要下棋,他这颗卒子,总得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棋手们,看清楚自己的分量和锋芒!
第一站,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