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吕,先别抖。”
许天没有多余的废话,伸手按住吕乔的手腕。
吕乔的手腕冰凉,脉搏跳得像受惊的兔子。
“喝口水,慢慢说。”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承诺的都算数。”
许天从旁边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过去。
“这纸背后的字,哪来的?”
吕乔双手捧着水瓶,猛灌了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好半天,才开口。“吓人……太吓人了。”
“那个配电房在地下室旁边,隔壁就是个酒窖,中间只有一层薄板墙。”
“我本来想把那黑盒子粘上去,结果手刚伸进去,隔壁就传来动静。”
“有人?”
周桂龙的眉心瞬间拧成了个疙瘩。
“不是人……不对,是人,但那动静不像活人发出来的。”
吕乔脸色煞白。
“是个女的,在哭,嗓子都哑劈了,听着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只能呜呜地叫。”
“那个墙上有个通气孔,我贴着听得真真切切。”
吕乔哆嗦着把手伸进怀里,又摸了一下,才回过神那张纸不在身上了。
“她一直在念叨这一串数字,反复念,一边念一边拿头撞墙。”
“我听清楚了,她在喊救命。”
“领导,我这辈子没听过那么绝望的声音。”
许天低下头,盯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图纸。
一行铅笔字歪歪扭扭,显然是在极度慌乱和黑暗中盲写的。
“我……我当时怕极了,那盒子我没敢放。”
“我怕万一他们查电箱发现多出个东西,顺藤摸瓜查到我,我就死定了。”
“我就……就把这号记下来了。”
吕乔带着哭腔,甚至想跪下。
“领导,我是不是把事办砸了?”
“我真的不敢……我有老婆孩子……”
“不。”
许天连忙扶着吕乔。
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塞进吕乔嘴里,又掏出火机,“啪”地一声帮他点燃。
“你这事办得,比装十个窃听器都漂亮。”
吕乔愣住了,烟叼在嘴里,红色的火星忽明忽暗,忘了吸。
许天转过头,看向周桂龙。
那张平日里温和如玉的脸上,此刻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没有愤怒,没有焦躁,只有平静。
“老周,现在是十二点四十分。”
许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
“电信局那边,这个点能找到人吗?”
“能。”周桂龙瞬间反应过来,他摸出手机,“分管技术的老赵是我战友,过命的交情。只要电话线还在江州地界上,掘地三尺我也给你查出来。”
“交给你了,周局。”
许天将图纸递了过去。
“看起来是个手机号。”
周桂龙扫了一眼号码。
“只要还在江州,通过通话记录不难查到。”
二十分钟。
对于车里的人来说,这二十分钟比一个世纪还长。
周桂龙手里的电话终于响了。
他接起来,只听了十秒钟,脸色就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我知道了。”
“谢了老赵,回头请你喝酒。”
挂断电话,周桂龙没说话,直接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推到许天面前。
【王丽,女,21岁,江州师范大学英语系大三学生。】
“这名字我有印象。”
“当时在我们系统上,闹得沸沸扬扬。
周桂龙的手指重重地戳在那个名字上。
“半个月前,当地派出所接到过报案。”
“家长来闹过,说孩子失踪了。”
“当时这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学生还要组织游行。”
“后来呢?”
许天问。
“压下去了。”
周桂龙咬着后槽牙。
“当局那边的反馈是,这女生跟校外社会闲散人员私奔,去外地打工了。”
“甚至还有一封所谓的亲笔信寄回学校。”
“学校怕影响声誉,招生受影响,就给做成了自动退学处理。档案都封了。”
许天冷笑一声。
“私奔?”
“跑到赵明轩的私人别墅地下室去私奔?”
“跑到嘴被堵住,只能对着墙壁喊救命?”
空气彻底凝固。
如果之前只是为了抓赵明轩的经济把柄,那是官场博弈,是手段,是策略。
但现在,性质变了。
非法拘禁,可能还伴随着性侵、虐待,甚至更肮脏的交易。
这哪里是赵明轩的销金窟,这分明是一个挂着精英牌坊的人间地狱。
“老周。”许天抬起头,目光穿过车窗,死死盯着远处那栋在夜色中重新亮起灯火的别墅。
那灯光暧昧、昏黄,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奢靡。
“敢不敢干票大的?”
周桂龙把帽子摘下来,狠狠地摔在车上,这大概是他从警以来最失态的一次。
“有什么不敢?”
“只要有这个由头,这就是现行刑事案件!”
“别说那是赵明轩的地方,就是天王老子的凌霄宝殿,里面有人喊救命,老子这身警服穿着,就得把门给我踹开!”
旁边的刑警副队长咽了口唾沫,小声提醒:“局长,要是……要是冲进去,里面没有……”
“没有?”
许天转头看了他一眼。
“吕乔亲耳听到的,怎么会没有?就算真没有……”
许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口。
“只要我们把门踹开,我也能让它有点别的。”
这就是战争。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那个在地下室里绝望撞墙的女孩残忍。
“拉警报。”
许天下令。
“亮警灯。”
“接到群众实名举报,怀疑失踪人口王丽被非法拘禁在此,有生命危险。”
“阻拦执法者,按妨碍公务罪,当场拿下!”
周桂龙一把抓起对讲机。
“全体都有!给我把那个狗窝围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跑!”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