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极离去后,天断山崖边的气氛并未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仙门高悬,光华垂落,那是通往更高世界的希望,也是可能带来未知灾祸的裂隙。巨大的机遇与风险并存的现实,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林芷韵最先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近距离感受仙门而激荡的道韵,目光扫过四位依旧处于震撼与茫然中的大乘,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渡劫期的沉稳威仪,清晰地传开:
“云梦子前辈,青霖元君前辈,苦竹禅师前辈,焚天前辈。”
四人被这声音唤回心神,齐齐看向她。尽管林芷韵修为境界远低于他们,但她是风无极亲口指定的代言人,更已成功渡劫,前途无量,无人敢轻视。
“老祖有令,天断山主峰方圆万里划为‘两界交汇区’,并命我牵头,与四位前辈共同商议此地章程。”林芷韵开门见山,“此事关乎此界未来格局,亦关乎诸位道友的道途前程,刻不容缓。请四位前辈移步,我等详谈。”
云梦子率先点头:“林宗主所言极是。此地已成风云汇聚之所,若无规矩,必生动乱。”他看向另外三人。
青霖元君微微颔首:“正当如此。”她瞥了一眼仙门,眼中仍有未散的悸动,“上界气息持续泄露,影响会逐渐扩大,确需早定方略。”
苦竹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为苍生计,理当共商。”
焚天老祖虽然性子急,但也明白利害,瓮声道:“好!怎么个章程,林宗主你划下道来,只要公平,俺老焚没意见!”
见四人达成共识,林芷韵心中稍定。她转身对赵铁柱和孙淼道:“赵长老,孙长老,请率本宗弟子,于崖下平整处布设临时营地与议事之所,并负责外围警戒。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仙门百里之内。”
“遵命!”赵铁柱和孙淼领命,立刻带着王二狗等人行动起来。无极宗弟子训练有素,各司其职,布阵的布阵,警戒的警戒,很快便在山崖下一处背风的开阔地,以法术催生出石台、石座,并布下简易的隔音与防护阵法。
林芷韵对四位大乘做了个“请”的手势。五人连同少数几位核心随从(如天机阁玄微子、青帝宫木清音、大雷音寺慧明),步入那简易的议事之所。其余各方人马,则被要求停留在更外围区域,不得擅入。
石台中央,林芷韵居中,四位大乘分坐四方。气氛严肃。
“诸位前辈,”林芷韵率先开口,“老祖虽开仙门,示以大道,然此门洞开,福祸相依。我意,首要之务,乃是确立‘交汇区’的根本原则。”
“林宗主请讲。”云梦子代表四人回应。
“第一条,此地开放,却非无序。”林芷韵竖起一根手指,“凡来此修行悟道者,无论出身何门何派,修为高低,均需登记在册,遵守共同约定。禁止私斗,禁止破坏此地稳定,禁止以任何形式干扰仙门或试图强行闯入。”
后两条明显是针对仙门和潜在风险的,众人都无异议。但第一条中的“登记在册”,却让几人目光微闪。这意味着,谁来管理这个名册,谁就掌握了进入此地的资格审核权,权力不小。
青霖元君沉吟道:“登记之事,由谁负责?又依何标准?”
林芷韵早有准备:“此区域由我无极宗牵头维持秩序,登记造册之事,自然由我宗负责初步梳理。但为示公平,可成立一个‘两界交汇区执事会’,由我宗与四位前辈所属势力,各出代表组成,共同审议重大事宜,监督章程执行。至于标准……初期可宽松,只需验明身份来历,确保非大奸大恶、心术不正之徒即可。日后视情况调整。”
这个方案,既确立了无极宗的主导权(负责初步梳理),又给了四方势力参与决策和监督的席位,算是平衡。四方大乘对视一眼,缓缓点头。无极宗实力最强,又有风无极坐镇,占据主导是应有之义,能给他们参与权,已经算很给面子。
“可。”云梦子代表四人认可。
“第二条,”林芷韵继续道,“根据距离仙门的远近,灵气浓度与上界规则影响深浅不同,划分区域。核心百里,非经执事会批准,不得入内,由我宗与四方轮流派高手值守。百里至千里为内围,化神以上修士可申请入内修行,需遵守更严格规定。千里至万里为外围,元婴以上即可进入,相对自由,但仍需遵守基本秩序。”
分区管理,这是必然。越是靠近仙门,修行条件越好,但风险也可能越大,必须控制人数和修为。这个提议同样合理。
“第三条,”林芷韵语气加重,“仙门虽开,然老祖有言,门后非坦途,强行闯入有死无生。故严禁任何修士在未得执事会许可,且未做好万全准备前,尝试冲击或进入仙门。违者,各势力共诛之!”
这一条是保命条款,也是维持稳定的关键。谁都不想看到有愣头青或者野心家贸然行动,引发不可测的后果,甚至触怒风无极。
“理当如此!”焚天老祖第一个赞同,他自己虽然渴望,但也知道轻重。
“第四条,关于可能从仙门另一侧过来的‘东西’。”林芷韵目光扫过众人,“需建立预警与联防机制。一旦发现异常,值守者需立即示警,执事会需第一时间召集力量应对。必要时……可请老祖定夺。”
提到可能来自上界的威胁,众人神色更加肃然。这或许是未来最大的变数。
“第五条,利益分配与义务承担。”林芷韵最后道,“在此地修行所得,各凭机缘。但维持此地稳定、布设防护预警阵法、日常巡查等所需资源与人力,需由常驻于此的各方势力,按实力与受益程度共同承担。具体细则,可由执事会后续详定。”
权利与义务对等,这也是应有之义。总不能只享受好处不出力。
林芷韵提出的这五条原则,框架清晰,兼顾了各方利益与潜在风险,显露出了相当的治理手腕。四位大乘仔细斟酌,又相互以神念快速交流片刻,最终一致通过。
“林宗主思虑周详,我等无异议。”云梦子代表四人表态,“即刻起,便按此章程试行。我等立刻传讯回宗门,调派得力人手与物资前来,共建此地。”
大事议定,气氛稍缓。接下来便是细节讨论,比如执事会人员构成、轮值制度、预警阵法如何布设等等。这些都是繁琐但必要的工作。
就在众人商讨之际,忽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震颤,从仙门方向传来。
议事戛然而止。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都猛地抬头望向主峰之巅。
只见那垂落的仙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紧接着,一片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闪烁着七彩流光的“雪花”,从仙门的光晕中缓缓飘落。
那“雪花”看似轻盈缓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本身就是某种规则的具现。它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细微的涟漪。
“这是……?”木清音失声。
那片“雪花”飘啊飘,并未落向核心区域,而是偏离了方向,朝着外围,无极宗弟子正在布设营地的区域落去。
“小心!”孙淼冷喝一声,身形已如剑光般射出,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凌空斩向那片“雪花”,试图将其拦截或击碎。
然而,剑气在接触到“雪花”的瞬间,竟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仿佛从未存在过。那“雪花”只是光芒微闪,继续悠然飘落,目标直指正在帮忙搬运石材的李石头!
李石头也察觉到了异常,他低吼一声,不闪不避,周身气血轰然爆发,淡金色的肉身元神虚影在背后一闪而逝,一拳悍然轰向那片飘落的“雪花”!拳风刚猛,足以轰碎山峰。
拳头与“雪花”接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李石头只感觉一股冰凉、缥缈却又沉重无比的感觉顺着拳头蔓延全身,他轰出的磅礴气血之力如同泥牛入海。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体表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闪烁着七彩流光的冰晶!
“石头!”王二狗和张小花惊呼,就要冲过去。
“别动!”孙淼的声音如同寒冰,他已闪身挡在众人之前,面色凝重无比地盯着被冰封的李石头,以及那片缓缓融进冰晶中的“雪花”。
林芷韵和四位大乘也瞬间赶到。
青霖元君指尖弹出一点青芒,落在冰晶上,仔细感应,随即脸色微变:“好精纯……好高等的寒冰规则!并非恶意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规则碎片泄露,但其层次太高,此界修士难以承受!”
云梦子立刻道:“林宗主,孙长老,请勿贸然破冰。此冰看似薄,实则蕴含上界法则,强行破除,恐伤及李道友本源!”
林芷韵点头,她看向被冰封的李石头。冰层中的李石头双目圆睁,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眼神中充满惊愕,但似乎并无痛苦,生命气息也并未减弱,只是被彻底冻结,连思维都仿佛停滞。
“这便是老祖所说的……‘上界的东西’吗?”张小花声音发紧,“仅仅一片无意识的规则碎片……”
“看来,守门之责,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苦竹禅师叹息。
焚天老祖看着那冰晶,又看了看高悬的仙门,眼中首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孙淼缓缓收剑,对林芷韵沉声道:“宗主,此地确需严密防护。这片‘雪花’只是恰好飘落,若下次落下的是更具威胁之物……”
林芷韵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四位大乘,语气斩钉截铁:“诸位前辈,章程既定,请立刻执行!预警阵法、防护结界,必须即刻开始布设,最高规格!轮值守卫,一刻也不能松懈!”
“另外,”她看向被冰封的李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立刻将此事详细记录,禀告老祖!”
仙门开启的第一日,第一个“意外”便已降临。
守门,果然非易事。
而这,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