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望星湖畔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里带着草木和湖水湿润的气息。秦飒穿着灰色的运动服,沿着惯常的路线匀速奔跑,脚步声在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她喜欢这个时间,整个校园仿佛还未完全苏醒,思维能像身体一样自由舒展。
绕过一处弯道,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夏星。她也穿着运动服,跑得不算快,但步伐稳定,微微喘着气,额发被汗水沾湿了几缕。
秦飒加快几步,与夏星并肩。“早。”她的声音带着运动时的微喘,但很稳定。
夏星侧头,看到是秦飒,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早,秦学姐。”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没想到你也这个点跑步。”
“习惯了。工坊开工前,需要清醒一下脑子。”秦飒保持着节奏,目光扫过夏星,“你呢?不像常跑的样子。”
“嗯,”夏星有些不好意思,“竹琳说我总泡在天文台和实验室,缺乏运动,监督我每周至少跑三次。”她顿了顿,补充道,“她说……植物在夜间进行呼吸作用,白天才进行光合作用积累能量,人也需要动静结合。”
秦飒嘴角微扬:“有道理。就像雕塑,不光要有静态的形体,还得有内在的动态张力,才是活物。”
两人沿着湖畔又跑了一段,沉默了片刻,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湖面的雾气在晨光中缓缓流动。
“你们的‘物质转译’,进行得怎么样了?”夏星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纯粹学术性的好奇。
“在尝试捕捉更细微的东西,”秦飒目视前方,声音平稳,“比如创作时肌肉的颤动,或者工具留下的非预期痕迹。石研觉得,那些比完成的作品本身,更能揭示‘真实’。”
夏星若有所思:“就像我们观测宇宙,有时关键的发现不在预定的目标星体,而在背景辐射里偶然的异常波动。混沌……往往藏在细节里。”
秦飒侧目看了夏星一眼,点了点头。不同学科领域的思维,在这一刻的晨跑中,意外地碰撞出一点火花。她们不再交谈,继续并肩奔跑,直到在五味轩附近的岔路口分开,一个走向美术学院工坊,一个返回兰蕙斋。
兰蕙斋410室,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
凌鸢比沈清冰醒得稍早,她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过头,看着对面床上还在熟睡的沈清冰。晨光勾勒出沈清冰安静的睡颜,平日里那份清冷被柔和取代,几缕黑发散在枕边。
凌鸢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拿起洗漱用品去了水房。
当她回来时,沈清冰已经坐起身,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微蹙。听到凌鸢进来的动静,她头也没抬,只是指了指屏幕:“夜间数据波动确认了,不是偶然。交互频率的提升集中在特定几个节点,像是……形成了某种自发的小型聚落。”
凌鸢擦着脸凑过去,带着清新的牙膏薄荷味。“自组织?”她看着那几条明显活跃起来的连接线,“我们的模型,比想象中更‘活’。”
“边界变得模糊了。”沈清冰抬起头,眼神清亮,带着探究的兴奋,“最初设定的规则,似乎不足以完全约束这些节点的行为。它们在试探,在寻找新的连接可能。”
两人的目光在晨光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光亮。这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优化的模型,它开始展现出某种内在的生命力,而这种生命力,恰恰是在她们日以继夜的协作和思维碰撞中被激发出来的。
“看来,‘边界’不仅仅是我们给它们设定的,”凌鸢放下毛巾,拉过椅子坐在沈清冰旁边,“也是它们自己在不断定义和突破的。”
沈清冰点头,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放大着那几个活跃的节点区域。“需要引入新的变量,观察它们在这种半自由状态下的演化路径。”
她们的头不知不觉靠得很近,呼吸交融,注意力完全沉浸在屏幕上那个正在“生长”的数字世界里。昨晚那个短暂的、略带悸动的触碰似乎被暂时搁置,转化为了更汹涌的创作与发现激情。但这种并肩探索的紧密,本身就在不断重新描绘着她们之间那条无形的“边界”。
上午的设计学院课程结束后,凌鸢和沈清冰留在教室后排,继续讨论着模型的调整方案。胡璃收拾好书本,看了看她们投入的样子,没有打扰,独自抱着书走向图书馆。
在图书馆门口,她遇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乔雀。乔雀手里拿着两本厚厚的古籍影印本,看到胡璃,脚步顿了一下。
“正要去找你,”乔雀的声音比平时快了一点,“查到一些关于那件紫檀木插肩榫画案的新资料,可能对理解那个时期的工匠思路有帮助。”
胡璃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前去:“真的?快给我看看!”她自然地接过一本,和乔雀并肩走在林荫道上,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新叶,在她们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学问的共鸣依旧是最牢固的纽带,但此刻,分享发现时的急切与喜悦,以及并肩行走时缩短的距离,都让这条纽带缠绕上了更为鲜活而温暖的气息。那个在书店午后萌生的、关于博物馆和音乐会的期待,正在这寻常的校园漫步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