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穿过那巍峨高耸、需要仰头才能望见顶端的城门楼,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喧嚣声、各种复杂的气味、以及密密麻麻的人流车马,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沈宁玉一行人淹没。
六妹你快看!那楼可真高!
三哥沈石第一个按捺不住,从后面马车的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指着远处高耸的酒楼惊呼,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和震撼。
二哥沈海虽然沉稳些,也忍不住频频张望,低声道:三爹,这京城,比咱们青川县城怕是大了十倍不止。
三爹林松,眼中虽有惊叹,但更多的是谨慎:
天子脚下,自是不同。海儿,石头,莫要大惊小怪,失了体统,仔细看着点路,跟紧车队,莫要走散了。
他一边叮嘱儿子,一边担忧地看向前方沈宁玉的马车,眉头微蹙,显然也在为女儿即将面圣和京城陌生环境而忧心。
沈宁玉在车内听着后面马车传来的隐约对话,也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好奇地向外张望。
这就是云朝的京城?街道宽阔,店铺林立,人声鼎沸,其繁华程度远超想象。
【这就是京城?简直跟清明上河图活过来了一样!难怪三哥那么激动。有三爹和哥哥们在,感觉踏实多了。】
但很快,最初的震撼过后,一个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今晚住哪儿?
沈宁玉可没忘了自己这次来京城是干嘛的:奉召觐见!一想到要见皇帝,沈宁玉就觉得头皮发麻。
【见皇帝啊……两辈子头一遭!虽然献薯有功,可谁知道帝王心术怎么样?万一礼仪不对……】
沈宁玉脑子里闪过电视剧里大臣触怒龙颜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宁玉强迫自己冷静,思索落脚点。驿馆不方便,租院子短时间内难找且贵。
忽然,沈宁玉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皇帝上次赏赐的宅子!】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禁军在一名吏员带领下,径直朝车队走来。为首的吏员精准找到裴琰的马车,恭敬道:
“下官京兆府门下吏,奉府尹大人之命,特来迎候裴大人、沈博士,并代问韩少将军安。陛下已知诸位抵京,圣心甚慰。
特旨,请裴大人与沈博士先至陛下所赐沈博士之宅邸安顿休整,明日早朝,陛下将于紫宸殿召见。”
沈宁玉在车内听得清楚,心中一跳。
【皇帝这就知道了?连韩少陵都一并提到了?】
压力倍增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不用自己找房子了。
后面马车里的林松也听到了,他立刻示意沈海和沈石安静,自己整了整衣冠,脸上神色更加凝重,低声对两个儿子道:
陛下降旨了,看来玉姐儿明日便要面圣。
你们二人切记,到了住处,一切听从安排,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给玉姐儿惹麻烦。
沈海郑重点头,沈石也收敛了兴奋,用力拍了拍胸脯:三爹放心,我知道轻重!
裴琰已下车,与王吏员交谈。
这时,骑在马上的韩少陵咧着嘴凑过来,声音洪亮:
“嘿!总算到了!裴子瑜,沈博士,既然到了京城,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就得回府向我爹复命,顺便去兵部报个到!明日朝堂上再见!”
韩少陵冲着沈宁玉的方向潇洒地一抱拳,又瞥了一眼裴琰,带着亲兵,风风火火地策马而去。
几乎在韩少陵离开的同时,谢君衍已无声地策马靠近沈宁玉的马车,与她并肩。
他并未下马,只是微微俯身,隔着车窗对沈宁玉温声道:
“玉儿,既已到京,我便先回我京城的宅院安置,处理些积压事务。”
沈宁玉越感诧异,她以为谢君衍会和她一起去,不过她并未询问谢君衍什么。
随即,谢君衍抬眼看向裴琰与王吏员,语气从容自然:
裴大人,王大人,内子初来京城,诸多不熟,明日面圣之事,还望裴大人多多提点。
宅中若有任何不便,遣人来我住处知会我一声即可。
裴琰对谢君衍的话只是淡淡颔首,随即对王吏员沉稳开口:
有劳王大人。本官奉旨与沈博士一同觐见,为确保明日面圣事宜无误,避免耽搁,今日便依陛下安排,暂借沈博士府邸商议准备。烦请带路。
沈宁玉看着谢君衍,点了点头。
【他倒是安排得明白。】
对于裴琰的同住理由,沈宁玉心里也清楚。
【公务……行吧,反正宅子大,还有三爹和哥哥们在。】
沈宁玉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看到三爹安抚的眼神,心里更安定了几分。
车队在王吏员引导下,穿过熙攘街道,抵达城西榆林巷一处挂着“沈宅”匾额、看起来清雅内敛的三进宅院。
到了,好像就是这里。
沈海率先跳下马车,警惕地打量四周环境,又仔细看了看宅门和围墙,像是在评估安全性。
沈石也跟着下来,仰头看着匾额,小声对沈海说:二哥,这宅子看着真不错!比咱家大好多!
林松在下车后,先是郑重地对王吏员和引路的禁军拱手道谢,然后才走到沈宁玉身边,低声道:
玉姐儿,既是陛下恩赐,我们便安心住下。一切以明日面圣为重。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裴琰,声音压得更低,裴大人留下也好,有些规矩礼仪,我们不清楚,正好可以请教。
王吏员笑道:沈博士,裴大人,林举人,宅邸已备好。
陛下体恤,言道二位大人一路劳顿,且明日召见事关祥瑞推广,需养精蓄锐,就近居住以免延误。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
【原来是怕我们耽误正事,就近看着……】
沈宁玉这下彻底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也暂时抛开了对复杂人际关系的纠结,转而好奇地打量起自己在京城的。
走,三爹,二哥,三哥,我们进去看看咱们在京城的家!
沈宁玉脸上露出笑容,语气轻快地对家人说道。
林松捻须微笑点头,沈海沉稳地跟上,沈石则已经迫不及待地抢先一步跨过了门槛,嘴里还嚷嚷着:
我先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