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小院的日子,表面依旧平静。
沈宁玉将那日裴琰带来的惊涛骇浪死死压在心底,坚决执行“鸵鸟政策”,绝口不提,也尽量避免任何可能与他碰面的机会。
沈宁玉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落霞山庄。
平日里指挥着周大周三兄弟和庄户们建起了简易的烤房,批量制作红薯干;
反复试验红薯粉条的比例和晾晒方法;甚至尝试用红薯混合少量面粉制作耐储存的饼干。
忙碌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看着山庄的产出日渐丰富,库房里堆满了各种红薯制品,一种实实在在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靠自己的双手和脑子赚钱,比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债简单多了!】
【等这些产品打开销路,我就算不靠朝廷俸禄和赏赐,也能过得很好。】
沈宁玉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可以利用空间里的知识,搞点更赚钱又不那么扎眼的营生,比如改良一下造纸术?
或者弄点简单的化妆品?算了,还是不做那危险的事情!
谢君衍将她的忙碌和刻意回避看在眼里,并不点破。
那日她从县衙回来后的异样,他心知肚明,必是与裴琰有关。
但他并不急于追问,反而更加细致地陪在她身边。
谢君衍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不再步步紧逼,而是用无处不在的陪伴和恰到好处的帮助,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心防,让她习惯他的存在。
偶尔,他也会状似无意地提起裴琰。
“听闻裴大人近日忙于云州各县赤玉薯采收的汇总,奏章往来频繁,怕是离召回京城之日不远了。”
谢君衍一边替沈宁玉剥着新炒的南瓜子,一边慢悠悠地说道,目光却留意着她的反应。
沈宁玉捻着粉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
“哦,那是好事啊。裴大人能力卓着,理应高升。”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君衍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不再多说。
他知道,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只需要静静等待它发芽。裴琰的离开,对他而言,是好事。
然而,沈宁玉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裴琰要回京了?】
这个消息让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但隐隐又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走了也好,省得见面尴尬。大家各自安好,相忘于江湖,最好不过。】
她甩甩头,将这点莫名的情绪归结于对上司调离的正常反应。
与此同时,青川县衙二堂内。
裴琰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来自京城的密信,眸色深沉。
信中有两条关键信息:
其一,陛下已决意,待云州全境赤玉薯产量核算完毕,便对他和沈宁玉进行封赏,同时调他回京,任职户部郎中,这是明摆着的重用和栽培。
其二,朝中关于沈宁玉封赏的争议,陛下虽力排众议,但仍有一些保守派官员认为女子不宜授予过重权柄,暗示其赏赐或仍以金银虚衔为主。
对于自身的升迁,裴琰并不意外,亦无太多欣喜。
他志不在此,或者说,他如今的志向,已与某个只想躲清静的人紧密相连。
他的手指在“调回京城”四个字上摩挲,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宁玉那张带着稚气却眼神清亮的脸。
【回京……】
这意味着他将离开青川,离开有她在的地方。
山高水长,再见难期。
而她的答案,他至今未曾等到。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某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若她拒绝……他当真能如自己所说“亦无妨”吗?
裴琰发现,他做不到。
光是想到她日后身边站着别人,而自己只能远在京城听闻她的消息,他便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他必须在她被正式封赏、被更多人注意到之前,确定名分!
哪怕……用些非常手段。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恪守了二十年的礼法,在触及心底那份不容失去的执念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裴七。”他沉声唤道。
“大人。”裴七应声而入。
“去查一下,沈博士近日行程。”
裴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特别是……她何时会独自一人,在相对……僻静之处。”
裴七心中一震,抬头看向自家大人,只见他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却让人心惊。
他不敢多问,低头领命:
“是。”
而远在南境的黑云寨,韩少陵正对着一个特制的巨大鸟笼和几个有经验的驯鹰人发愁。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动用了一些军中追踪的手段,才在险峻的北地悬崖上捕获了这只神骏非凡、通体雪白、唯有利爪与喙呈淡金色的海东青。
这几乎是鹰中之王,野性难驯,即便被关在笼中,那双锐利的鹰眼依旧桀骜不驯,带着俯瞰众生的冷傲。
“少将军,这海东青乃是天空霸主,性子烈得很,要驯服它,非一日之功,而且极易反噬,您看……”驯鹰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韩少陵看着那只海东青,仿佛看到了某个同样难以掌控、却让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灼灼:
“无妨!越难驯服,才越显珍贵!配她正好!你们给老子好好驯,务必在下次休沐前,让它至少认得主子,别伤了人!”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
【沈宁玉见了这稀罕物,肯定高兴!到时候小爷我再趁机……嘿嘿,谢君衍那个小白脸,裴琰那个书呆子,能送得出这么霸气的东西吗?】
他仿佛已经看到沈宁玉惊喜的笑容,和自己借此机会拉近关系的场景,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