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已经有不少弟子从各个小院、闭关室里出来,汇入人流,都穿着整齐的道袍,神色间带着兴奋和紧张。
山风清凉,带着草木和香火的气息。
林发看着这庄严肃穆的景象,心里有些好奇,凑近九叔低声问道:“师父,咱们现在的掌门……跟您是同一辈的师兄弟吗?”
九叔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脸上露出一丝唏嘘:“嗯,掌门其实是我们的二师兄。”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声音压低了些:“按照我们这辈当中的天赋和修为,掌门之位本该是大师兄石坚的。”
“哦?”林发三人都竖起了耳朵。这可是门派秘辛啊。
“大师兄他……年轻时太过争强好胜,练功急于求成,走了些捷径,心性也因此练得有些……急躁和偏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暗。”
九叔叹了口气:“后来,前代掌门和几位长老们经过多次商讨,觉得他的心性不适合统领整个茅山,最终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更为持重温和的二师兄。”
说到这,九叔自嘲地笑了笑:“我那些师兄弟们,以前没少笑话我心境有缺,执念太深,放不下某些东西。
但他们……从来没人敢当着大师兄的面说他半句不是。”
秋生在一旁忍不住接话:“师父,这不明摆着欺软怕硬嘛,专门挑您这个老实人欺负,谁让您不像大师伯那样,谁惹您就狠狠揍谁呢?”
九叔摇了摇头:“倒也不全是,我们这一辈的师兄弟,刚入门那段最苦最累的日子,基本都是大师兄一手带过来的,算是我们的半个启蒙师父。
后来大家才各自拜了授法的师父精修。所以大家对大师兄,多少存着些敬畏,也不敢真的在他面前乱来胡说。
所以有些人暗中是不服二师兄的。”
四人一边聊着门派的旧事,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
路上遇到的一些弟子,认出他们是前几天“风云人物”,大多都友善地点头打招呼,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忌惮。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宏伟肃穆的祖师殿前那片巨大广场时,冤家路窄——
张星河一行人,正好也从另一条路走了过来。
双方迎面碰上,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张星河依旧那副冷峻模样,只是扫了九叔四人一眼,目光在林发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便不再多看,仿佛他们只是路边无关紧要的石子。
但他身边那个伤好了七八成、又跳出来刷存在感的刘莽,可就没这份“淡定”了。
他一看到秋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蹦了出来,指着秋生的鼻子,一脸狰狞地叫嚣道:
“哼,你们这群乡下来的土鳖,今天可是正式授箓演武的大日子。
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几时,待会儿上了台,看星河师弟怎么收拾你们!”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土鳖就该老老实实滚回你们的泥塘里缩着,跑上山来丢人现眼干嘛?
这茅山总坛,是你们这些泥腿子配来的地方吗?”
九叔和林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狂吠,眼神里连点波澜都懒得给。
跟这种货色斗嘴,纯属掉价。
但秋生可就不一样了。
他眼珠一转,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怪相。
只见他猛地夹紧双腿,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裆部,整个人像只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路,用一种极其敷衍的腔调说道:
“啊对对对对对,师兄你说得都对!”
然后他扭过头,对着林发,挤出一脸仿佛便秘十天般的痛苦表情,捏着嗓子哀嚎:“哎呀,师弟,不好了,我……我好像尿急啊,该怎么办呢?
这会儿也没空去找茅房了,等一下上台不会被打得尿裤子吧?”
他又猛地看向刘莽,表情惊恐万分:“哎呀,我好怕啊,刘莽师兄,要是待会儿我也在台上像您那天一样‘哗啦啦’了,会不会很丢人啊?
会不会也被罚去后山面壁思过啊?我好害怕呀!”
他这浮夸的表演,阴阳怪气的语调,再加上精准无比地戳中刘莽最痛的伤疤。
顿时引得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其他弟子再也忍不住,“噗嗤”、“哈哈哈”……压抑的低笑声此起彼伏。
刘莽那张脸,瞬间从狰狞变成了猪肝色,又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紫,精彩得跟开了染坊似的。
“你……你放屁!”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秋生,手指头都在颤。
秋生还在那捂着裆部扭来扭去:“哎呀哎呀,憋不住了憋不住了,刘莽师兄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提前预习一下嘛……”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刘莽猛地扭头,对着周围那些憋笑的弟子怒吼咆哮,试图找回一点威严。
那些弟子吓得一哆嗦,赶紧死死捂住嘴,低下头,肩膀却还在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脚步飞快地从他们旁边溜走,生怕被这个明显已经气疯了的家伙迁怒。
张星河终于皱了皱眉,冷冷地瞥了刘莽一眼,吐出两个字:“闭嘴。”
刘莽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所有叫骂戛然而止。
虽然依旧气得呼哧带喘,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秋生,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生吞活剥。
张星河不再理会这场闹剧,面无表情地带着他的人,率先一步朝着祖师殿广场走去。
他没接刘莽的话茬,仿佛那只是耳边刮过的一阵噪风,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林发、秋生和文才几人。
他嘴角扯起一丝冷冰冰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几人耳中:“希望等一会儿,你们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林发压根没把这点威胁放在眼里,无所谓地瘪瘪嘴,肩膀一耸,那姿态随意地道:“行啊,那咱就走着瞧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