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任发前扑的动作骤然定格。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那双只有眼白的眸子里,狂暴的凶戾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空洞。
它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心口处那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桃木剑。
“谢谢!”
任老爷在桃木剑刺进心口时,恢复了一丝神志,小声地感谢一声,这才缓缓地倒在地上。
下一刻,他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如同溃堤的洪水,猛地从它七窍,从心口的剑伤处喷涌而出。
伴随着刺鼻的恶臭。
“扑通!”
僵尸任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只有那柄桃木剑,依旧深深插在它的心口,剑身的光芒渐渐隐去。
林发看着他心里一阵复杂。
死寂!
牢房里只剩下阿威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水桶打翻在地,水滴掉在铁具上的滴答声。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彻底不动弹的“表姨父”,又抬起头,看向站在尸体旁,缓缓收势的林发。
那张年轻的脸庞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沉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阿威心头,有恐惧,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感激。
“谢…谢谢,谢谢小林道长,谢谢九叔,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命,我阿威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阿威挣扎着想爬起来磕头,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只能瘫在地上,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道谢。
林发瞥了他一眼,眼神平淡无波,走到牢房栅栏前,看向里面的九叔:
“师父,这里解决了。不过,任家那边…”
九叔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瘫在地上的阿威,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阿威队长,现在,可以放我出来了吗?任家那边,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收拾呢。
再晚,恐怕整个任家镇都要遭殃了。”
阿威这才如梦初醒,任老太爷那个尸患源头,这个更凶更猛的祖宗僵尸还在外面等着呢。
“放,放,马上放!”
阿威也顾不上浑身疼痛了,连滚带爬地冲到刑具架旁,在一堆掉落的铁链夹棍里,手忙脚乱地翻找牢房钥匙。
他脸上又是血又是泪又是泥,狼狈不堪,嘴里还不住念叨:
“钥匙呢?钥匙放哪儿了?妈的…快点啊…”
好不容易摸到那串冰冷的钥匙,他哆嗦着找到开九叔牢门的那把,插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咔哒!”
牢门打开。
九叔一步跨出,身上那股无形的威势让阿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九叔没看他,径直走向林发带来的褡裢,从里面取出一张画满了玄奥符文的黄色符纸。
他走到僵尸任发的尸体旁,看着那张曾经熟悉此刻却狰狞可怖的脸,低低叹了口气。
指尖一搓,符纸无火自燃,跳跃起幽蓝色的火焰。
九叔手腕一抖,燃烧的符纸如同有生命般,轻飘飘地落在任发的尸身上。
“蓬——!”
橘黄色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将尸体完全包裹。
火焰燃烧得异常安静,却带着一股净化邪祟的奇异力量。
尸体在火焰中迅速焦黑蜷缩,发出滋滋的轻响,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也被火焰中蕴含的清气迅速驱散。
阿威呆呆地看着那团燃烧的幽蓝火焰,又看看九叔和林发平静的脸庞,再看看自己浑身破烂血污满身的惨状,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之前招惹的,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九叔看着火焰渐渐熄灭,地上只剩下一小撮灰白的骨灰。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惊魂未定的阿威,声音不容置疑:
“阿威队长,立刻召集你所有能动的人手,带上家伙,去任家,任老太爷,也该‘到家’了!”
在监狱这边任老爷诈尸的同时,任家镇外一处隐秘的山坡上。
何公子正悠闲地靠在一张铺着锦缎垫子的太师椅上。
他面前摆着一张紫檀木小几,上面放着精致的茶具和几碟点心。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刻满诡异符文的黑色铜铃。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护卫恭敬地跪在一旁禀报:
“公子,任家的产业已经基本接收完毕,只有几个老顽固还在闹,不过都‘处理’好了。”
何耀祖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轻轻抿了口香茗。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任发一死,树倒猢狲散,根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他原本还打算留着任婷婷当个傀儡或者玩物,现在看来…似乎也没这个必要了?
斩草除根才最干净,争取将最后一点麻烦彻底清理掉。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色。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让那个老僵尸去一趟吧,吸了至亲之人的血,它的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他拿起那个黑色铜铃,轻轻一摇。
“叮铃…”
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和冰冷,仿佛能穿透空间。
令人心烦意乱的铜铃声将任老太爷给唤了出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黑气,如同有生命般渡进任老太爷的体内。
“任威勇,去吧,把那个碍事的丫头,还有那个林九两个的傻徒弟一并清理掉吧。”
他低声呢喃着,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指尖一缕携带着任婷婷气息的黑气倏地钻入任老太爷的鼻孔之中。
“呵…”
何耀祖轻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掌控一切的得意。
做完这一切,何耀祖舒服地靠回椅背,又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任家小洋楼前,周围四下寂静,除了大厅内,任婷婷烧纸时木棍偶尔碰到铁盆的声音。
秋生抱着桃木剑,背靠冰凉的大理石门柱,眼皮子沉得像灌了铅。
他使劲甩了甩头,视线从黑漆漆空荡荡的大门处挪开,落在了院子里。
文才这怂包,刚刚还想去安慰任婷婷,被秋生拦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