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瀚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席卷而过,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却在这片残酷的荒漠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风,似乎停止了流动。毒辣的阳光也仿佛失去了温度。空气中弥漫的沙尘与硝烟味被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气息短暂覆盖——那是一种混合着岩石、金属锈蚀与亘古死寂的味道。
最直接的变化,来自于那只狂暴的畸变体“屠夫”。
它僵立在原地,之前那毁灭一切的狂怒如同被冰水浇灭,庞大的身躯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它朝着荒漠深处——那意志传来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充满警惕与不安的呜咽,暗红色的瞳孔中疯狂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它不再看近在咫尺的越野车,仿佛那些刚才还拼死相搏的猎物,此刻已无足轻重。
死里逃生的疤面和“锈锤”队员们同样惊魂未定。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那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以及“屠夫”骤变的反应,都明确告诉他们——有更可怕的东西,在场了。
“头儿……刚,刚才那是……”扳手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手中的探测器屏幕一片混乱的雪花,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疤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按住狂跳的太阳穴,刚才那股意志扫过时,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冷的铁锭。“闭嘴!都安静!”他低吼道,锐利的目光先是惊疑不定地扫视着荒漠深处,随即猛地转向李子豪。
他看得分明,在异变发生的前一刹那,是这个小子手中的那个古怪尺子和破烂通讯器产生了不正常的反应!
此刻,李子豪半跪在沙地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就在刚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贯穿灵魂的、来自遥远过去的叹息。量天尺上那细微符文闪烁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他指尖,而通讯器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混乱雪花,更是让他心潮澎湃——那不是电磁信号,更像是……某种庞大记忆或信息的碎片洪流!
“小子!你搞了什么鬼?!”疤面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李子豪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枪口狠狠顶在他的下颌,“那鬼东西是什么?!你跟它有什么关系?!”
李子豪被迫仰着头,呼吸艰难,但他眼神中的震惊与迷茫不似作伪。“我……不知道……”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这片荒漠……它本身……有东西醒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荒谬,却与疤面感受到的、那无处不在的古老威压隐隐吻合。他死死盯着李子豪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撒谎的痕迹。
就在这时——
“嗡……”
低沉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感知层面的嗡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一扫而过的涟漪,而是如同沉眠巨兽的心跳,缓慢、沉重,带着令沙砾共振的频率,从大地深处传来!
“轰隆隆……”
远处,那片被日光蒸腾出扭曲热浪的地平线上,一座原本如同风化巨兽骸骨般的岩石山丘,竟然……开始缓缓隆起!大量的沙尘如同瀑布般从“山体”上滑落,露出了下方并非天然岩石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布满了巨大几何纹路的结构!
那根本不是什么山丘!那是一座被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古代建筑的一角!
随着它的隆起,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仿佛一场局部地震。沙丘如同水流般开始移动、坍塌,形成新的地貌。
“老天……”一名队员望着那超乎想象的景象,失神地喃喃自语。
就连那只畸变体“屠夫”,也被这天地之威所慑,不安地后退了几步,低吼声变得更加焦躁。
疤面松开了李子豪,震撼地望着那正在破沙而出的庞然大物,眼中的贪婪与恐惧交织。“遗迹……是上古遗迹!传说中的‘移动之城’?还是‘沉睡巨神’?妈的……这下捅破天了……”
他瞬间明白,之前探测器捕捉到的微弱信号,以及刚才那恐怖的意志,很可能都来源于这座正在苏醒的古老造物!而李子豪那个奇怪的通讯器和尺子,或许是某种……钥匙?或者共鸣器?
“头儿!‘屠夫’要跑!”一名队员惊呼道。
只见那只畸变体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惧后,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它似乎判断出留在这里必将面临更大的危险,竟然不再理会在场的众人,拖着依旧庞大却明显透出仓皇的身影,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与那隆起遗迹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开始逃窜!它甚至不惜耗费力气,撞开沿途挡路的沙丘,只想尽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疤面看着“屠夫”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那还在不断升高、显露出更多非自然结构的庞然巨物,脸上肌肉抽搐。追杀“屠夫”已经不可能,也没意义了。眼前这座突然苏醒的遗迹,意味着无法估量的风险,但也可能藏着超越“屠夫”价值的、真正的宝藏!
风险与机遇,如同毒蛇与甘泉,并存于这片突然揭开了神秘一角的荒漠。
他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住李子豪,尤其是他手中的量天尺和怀里的通讯器。“小子,你的运气来了,或者说,你的价值变了。”疤面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现在,告诉我,怎么跟那东西‘沟通’?”他指了指远方轰鸣声不断的遗迹。
李子豪心中凛然。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回答“不知道”,这个残忍的废土头领会立刻用尽手段逼问,甚至可能杀了他夺取物品。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依旧干涸却似乎因那符文闪烁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联系的力量,以及通讯器偶尔传来的、指向遗迹方向的细微震颤。
“它……在呼唤什么。”李子豪斟酌着词语,目光投向那不断从流沙束缚中挣脱出来的古老存在,“或许,不是我们在找它,而是它……在等待能够回应呼唤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那座隆起的遗迹顶端,一处如同巨大眼瞳般的环形结构内部,陡然亮起了一圈幽蓝色的、如同冰冷恒星般的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洞穿虚空的穿透力,笔直地照射过来——并非覆盖整个区域,而是如同一支精准的光矛,瞬间将疤面所在的越野车,以及车旁的李子豪,笼罩其中!
被幽蓝光芒笼罩的瞬间,李子豪感到怀中的通讯器变得滚烫,量天尺也微微震动起来。而疤面和其他队员,则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加身,仿佛连抬起手指都变得困难!
“怎么回事?!”疤面惊怒交加,试图挣扎,却发现动作迟缓了数倍不止。
那幽蓝的光柱,仿佛是一种识别,一种定位,更是一种……无形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