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影壁前的碎砖照得格外扎眼。那半块崩裂的寿字砖躺在青石板上，断茬处还沾着细小的木屑——是昨天林砚强行拆卸时，榫卯卡槽卡碎的砖角。林砚蹲在地上，指尖轻轻蹭过断茬，冰凉的砖面带着细微的沙粒感，像在无声地提醒他：曾祖父的序锁，比他想的更严密。
“这砖要是补，得用上次找的古窑青砖磨粉，再调糯米灰浆，不然颜色对不上。”苏晓蹲在旁边，手里拿着软毛刷，小心地扫去碎砖上的尘土，“可就算补好了，序锁的顺序没找到，还是拆不了其他砖。”
林砚没说话，起身走到影壁前，目光扫过那九个圈了红圈的寿字。每个寿字的砖面都泛着旧年的青灰，阳光落在上面，把榫卯缝隙照得像细银线。他想起昨天撬砖时的“咔嗒”声，那不是砖朽坏的声音，是卡槽卡住榫头的脆响——曾祖父把顺序藏在晋商最根本的规矩里，可这规矩到底是什么？
“林师傅，苏丫头！”乔明的声音从月亮门那边传来，带着点气喘。他手里拎着个蓝布包，包角磨得发白，里面鼓鼓囊囊的，走到近前才看清，是几本线装的薄册子，封皮上写着“乔家杂记”。“我今早去西跨院翻老东西，找到我爷爷留下的杂记，里面提了几句银库的事，想着或许能帮上忙。”
他把册子递过来，林砚接过一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小楷，字迹有些模糊，记的多是大院里的琐事：“光绪二十三年，修东厢房，用青砖三十块”“民国五年，祠堂漏雨，补瓦二十片”……翻了几页，没看到跟密码或序锁相关的内容，林砚的眉头又皱了皱。
乔明见他神色，挠了挠头，也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半块碎砖上：“昨天听你说，这寿字砖得按商道顺序拆，我就琢磨着，咱们晋商老辈人传下来的那些老话，说不定藏着门道。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大院里转，他总爱教我念些顺口溜，说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能记牢商道的规矩。”
“顺口溜？”苏晓抬起头，手里的毛刷停在半空，“跟商道有关？”
“可不是嘛。”乔明坐下来，背靠着影壁的砖基，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回忆的神色，“那时候我才七八岁，爷爷总在祠堂门口的老槐树下教我，说‘走西口，三去两回，银库门开；寿字纹，九站连，密码自来’。我那时候不懂，就觉得顺口，跟着念，爷爷还说，这可不是随便念的，是跟大院的银库和影壁有关的。”
“走西口，三去两回，银库门开；寿字纹，九站连，密码自来……”林砚重复了一遍，声音慢慢变沉，指尖在掌心无意识地敲着，“‘三去两回’，是不是走西口的商道规矩？‘九站连’，正好对应影壁上九个有榫卯的寿字！”
乔明眼睛一亮，猛点头：“对！我后来听爷爷说，‘三去两回’是晋商走西口的老规矩——去的时候走三站地歇一晚，回来的时候走两站地歇一晚，说是能省脚力，还能看好货物。至于‘银库门开’，爷爷说咱们乔家的银库，钥匙就藏在商道的规矩里，不是真的钥匙，是顺序！”
他指着影壁上的寿字，语气更急了：“还有‘寿字纹，九站连’，走西口的商道正好有九站，从祁县出发，经太原、大同、张家口，一直到恰克图，一共九站！我猜，影壁上那九个寿字，正好对应这九站，按商道的顺序拆，就能解开你说的‘序锁’；而‘银库门开’，就是说银库的锁，也得按这商道规矩才能打开——影壁的密码和银库的锁，是用同一条商道连起来的！”
林砚的目光突然亮了，像被晨光刺破了迷雾。他之前只想着拆影壁的寿字，却没把银库和寿字的密码联系起来，乔明的歌谣正好把这两个卡点串成了线——曾祖父的设计，根本不是孤立的影壁或银库，而是把两者用走西口商道绑在一起，锁（银库锁）和钥（影壁密码），都藏在商道的规矩里。
“我之前拆砖失败，是因为没按商道九站的顺序来，触发了序锁的卡槽。”林砚捡起地上的碎砖，断茬处的木屑在晨光里轻轻晃动，“而要知道九站的顺序，就得先解开银库的锁——因为银库锁上，很可能刻着商道九站的标记！”
苏晓也反应过来，翻开笔记本，指着之前画的影壁榫卯分布图：“这么说，咱们之前找错了方向，不该只盯着影壁，得先找银库，从银库锁上找商道九站的顺序，再回来拆寿字砖？”
“对！”乔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我爷爷还说过，咱们乔家的银库，不在别的地方，就在祠堂地下！老辈人说，祠堂是供奉祖先的地方，银库藏在下面，一是安全，二是取‘祖宗护财’的意思。之前我去祠堂找账本，就觉得供桌下面的青石板不对劲，比别的石板高一点，说不定就是银库的入口！”
林砚把碎砖小心地放进工具箱，又把乔明带来的“乔家杂记”收进包里——虽然暂时没找到直接线索，但歌谣已经给出了方向。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祠堂，灰瓦在晨光里泛着淡金，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晃动，像是在等着他们解开藏了两百年的关联。
“走，去祠堂。”林砚拎起工具箱，脚步比刚才轻快了许多，“先找银库入口，只要能看到银库锁上的商道标记，就能确定寿字的拆卸顺序，解开序锁！”
乔明在前头带路，苏晓跟在林砚身边，手里的笔记本上，已经写下了那首歌谣，每个字旁边都画了小圈——“走西口”“三去两回”“九站连”，这些曾经的顺口溜，此刻成了破解密码的关键钥匙。
晨光穿过大院的月亮门，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上，像三条往祠堂延伸的线索。林砚知道，乔明的歌谣不仅帮他突破了眼前的卡点，更揭开了曾祖父设计的核心——晋商的根在商道，密码的根，也在这条走了几百年的西路上。而祠堂地下的银库，就是解开这一切的第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