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不说话,吴谦也不敢乱说。
就这样干巴巴的耗着。
静的只剩下微拂的风声,和井中偶尔滴落水珠的嘀嗒。
许久之后,刘玉才深吸一口气,平复澎湃的心情,淡淡说道,
“你这种想法的人,现在不多了,不愧是吴厚精挑细选的后人!”
对于吴谦,早在见面之前,刘玉就不断听吴厚提起。
他也明白,这是在为后人铺路,只是对于吴厚的赞不绝口,刘玉更多是觉得有些夸张。
常常一笑而过。
而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青出于蓝,是肯定会胜于蓝的。
吴厚是夸张了,不过是谦虚的太夸张了!
夸完了吴谦,刘玉又指正道,
“不过有一点,年轻人需要注意,太过谦虚有时反成虚假。”
“年纪轻轻何必要畏首畏尾,为何不畅所欲言,该有的长处就要大胆承认!”
吴谦一阵无语,心说你想的倒轻松,您要不是皇上,你看老子谦虚不谦虚!
但明摆着伴君如伴虎的事,你非让老子当武松,那不是逼上梁山么!
但不满归不满,吴谦哪敢辩驳,只能抱着你开心就好的心态,虚心受教。
“您老说得对,我以后改正。”
嘴上说着改正,态度却比刚刚还恭谨,刘玉明白,这是把谦卑刻进骨子里了。
“难怪叫吴谦……”
有那么一瞬间,刘玉都认为,吴厚是不是已经告诉他真相了。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一是吴厚没这么大胆子,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把秘密说出去。
这是欺君犯上!
二是,若吴谦已知晓真相,表现的反而又有些太随意了。
“关于张家的事,你也是亲身参与者,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平心静气后,刘玉终于说起此行目的。
吴谦沉吟片刻,此时问出这个话题,应该不是问这次出宫,具体的行动。
因为想知道这个的话,直接去问禁卫军更简单。
所以刘玉想知道的是,针对张家,自己是采取什么态度。
例如,是赶尽杀绝,还是斩草除根!
这俩……好像没啥区别……
所以,说来说去,刘玉还是想听,对于皇权集中的评断。
或许是他太久没听过那么中听的话。
又或是他太想那样,凌驾于天下宗门之上,脚踏世族,重拾皇家尊严。
所以病急乱投医,才来听自己一个小太监慷慨激昂,给他提供爽点。
既然他想听,吴谦自然能让他听过瘾。
确定这个想法后,吴谦大胆直言道,
“对张家这种名门望族,我觉得任何心慈手软,都是给未来留下麻烦。”
“毕竟……报仇雪恨的事,不少!”
吴谦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月镜辞,这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刘玉点点头,心中暗暗惊叹,吴谦此人果然胆子够大。
他的想法,与自己相近。
那就是既然动手,就不能留有余孽,否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不知何时,就会变成一颗钉子,来索命偿债。
特别是张家,他们比其他家族更复杂。
但这份复杂,又无法说于他人,只有皇家自己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重关系,让他更想铲除张家。
可同时,刘玉也有些淡淡的失望,吴谦虽与自己想法相投,却并没说出更有建树的想法。
他本以为,还会再次让自己眼前一亮,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刘玉摇头苦笑,其实他并不是怪吴谦,而是怪自己要求太高。
吴谦如此年轻,能有这份魄力,以及不弱于自己的远见,已经很难得。
“不过……”
就在刘玉以为到此为止时,吴谦却又油然道,
“如果手段太过凶残,又显得朝廷过于狠毒,恐遭世人诟病。”
这正是刘玉纠结的地方,顿时来了兴趣,“那依你的意思呢?”
“依我的意思那就简单了。”
吴谦像是早就想好般,好整以暇道,
“张家能削不能灭,因为灭了的话,如有余孽存世,反而无所顾忌。”
“但若是一直留个空壳,再扔进去些无能的后人,既翻腾不出什么风浪,又不会不服管教。”
刘玉愣了一下,这种方法并不是不常见,只是没人会想到,用在修仙世家身上。
“他们会心甘情愿这么做?”
“当然不会。”
想起清净门的经验,吴谦依旧是胸有成竹。
“但什么地方都不是铁板一块,这些大家族,天骄不少,但废物更多,找天骄不容易,废物还不是一大把。”
“只要把家主一脉收拾服帖,扶起来个废物做家主,到时候他们能力不够,肯定需要外部助力,还不是随便拿捏!”
终于说到关键处,刘玉双眼微眯。
他明白此举的可行性,但问题就在这里。
家主一脉该怎么降伏?
每个世家的家主,都是自古传承,执掌整个家族的功法、术法、灵石、丹药等核心资源。
有这些资源支撑,修炼境界,也必然是族中最高的存在。
在族内拥有绝对的地位和话语权。
只要家主一脉不倒,家族凝聚便不散,反抗必然一茬接一茬,直到拼光为止。
如此一来,和屠族灭门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个办法,就是扶持起另一脉来,与家主分庭抗礼,然后徐徐图之。
可现在,张家正处于万众一心,反扑猖獗之时,想扶持个傀儡上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你倒是说说,该怎么降伏家主一脉?”
吴谦高深一笑,直接明了道,
“打!”
“打是前提,必须要使劲打,狠狠的打!”
“所有以武抗旨都是逆贼,格杀勿论!”
“不过打之前,先要分别告诉他们,对旁支,说只针对家主一脉,只要不参与就是立功,反水就是立大功,谁立功最大谁做家主。”
“而对家主一脉,则说只要他们束手就擒,其他人就能免于危难,张家也能避免生灵涂炭。”
“不仅如此,还赏入宫给官做!”
刘玉懵了,这两条都是削弱敌人。
区别只是,一个分化旁支与家主,一个削弱家主一脉的战斗力。
让家主一脉看到生路,以免都抱着必死之心拼命。
确实不失为可行之计。
可是,如此深仇大恨,若真有人投降,难道真把他们招入宫内?
这样的话,虽然世人看起来朝廷宽宏大量,可放个仇人在宫里,刘玉自己也不踏实啊!
将疑虑说出之后,吴谦却淡然一笑道,
“抓进宫里当太监,有什么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