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轿车在夜色中如同幽灵般穿梭，萧驰将车速控制在既不惹眼又能尽快远离危险源的范围。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低吼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苏韫莬蜷缩在后座角落，身上披着叶曦沐强行塞过来的薄毯，身体依旧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手臂上被秦铮抓伤的地方阵阵抽痛，但更痛的是紧绷的神经和混乱的思绪。他逃出来了，可秦铮那双盛满暴怒与疯狂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言澈一直在操作平板，眉头紧锁。“俱乐部周边的监控被短暂干扰，但主干道的天网系统很快会恢复。秦铮的能量足以调动资源进行区域排查。三号点不能待太久，我们必须尽快制定下一步计划。”
“妈的！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萧驰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那去哪儿？总不能一直躲在车里吧！”
“先到三号点再说。”顾言澈语气冷静，但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他的压力，“凌曜，检查我们身上的电子设备，确保没有任何追踪信号。叶曦沐，你看看他的伤。”
凌曜立刻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开始扫描车内每个人和他们的随身物品。叶曦沐则小心翼翼地凑近苏韫莬，想查看他手臂的伤势。
“我……我自己来。”苏韫莬下意识地缩了缩，声音沙哑。他还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关切。
叶曦沐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还是乖乖坐了回去，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凌曜的仪器发出几声轻微的嘀嘀声，他脸色一变：“糟了！韫莬哥，你脖子上那条项链！”
苏韫莬猛地摸向脖颈——那条钥匙形状的铂金项链还在！
“这项链是秦铮给你的？”顾言澈立刻追问，眼神锐利。
苏韫莬点了点头，心沉了下去。他当时只顾着逃跑，完全忘了这项链的存在！
“摘下来！快！”凌曜急道。
苏韫莬颤抖着手去解项链的搭扣，但因为紧张和虚弱，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叶曦沐想帮忙，又不敢贸然触碰他。
“停车！”顾言澈当机立断。
萧驰猛地将车停在路边一处荒僻的树林旁。
凌曜直接探身过来，动作迅速地帮苏韫莬解下项链，然后用仪器一扫，屏幕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
“高强度微型GpS定位器！还在持续发射信号！”凌曜脸色煞白，“我们被锁定了！”
车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扔掉它！”萧驰吼道。
“不行！”顾言澈阻止，“直接扔掉会打草惊蛇。凌曜，能屏蔽或者干扰信号吗？”
“给我一分钟！”凌曜额头冒汗，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拿出几个小元件，开始在那条项链上操作起来。他的手指灵活得令人眼花缭乱。
苏韫莬看着那条差点让他前功尽弃的项链，心中充满了后怕和自责。秦铮……他连一条看似随意的项链都做了手脚！他的掌控，到底细致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好了！”几十秒后，凌曜长吁一口气，“信号被我暂时模拟循环在俱乐部附近区域了，但撑不了多久，最多二十分钟！我们必须在这期间赶到三号点，并且立刻再次转移！”
车子再次发动，这次速度更快，几乎是飙驰在夜色中。
苏韫莬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煎熬让他几乎虚脱。他感觉自己像一件麻烦的货物，被这些人争抢、运输，而他自己，却连掌控自身命运的能力都没有。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一个看起来像是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最终停在一个挂着“xx物流”招牌的旧仓库后院。这里比之前那个安全屋更加破败和不显眼。
众人迅速下车，凌曜再次确认没有尾巴跟来，才打开一扇隐蔽的小门，鱼贯而入。
仓库内部同样被改造过，但条件比上一个简陋许多，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金属的味道。唯一的优点是，这里堆满了各种货物和废弃机器，形成了复杂的视觉屏障。
“暂时安全。”顾言澈关上门，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但我们不能停留超过四小时。秦铮的人很快会排查到这片区域。”
萧驰从角落的储备物资里翻出医疗箱，递给叶曦沐。“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叶曦沐接过药箱，走到苏韫莬面前，小声说：“韫莬哥，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好吗？不然会感染的。”
这一次，苏韫莬没有再拒绝。他太累了，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叶曦沐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擦拭着他手臂上已经凝结的血痕和青紫的指印。消毒液的刺痛让苏韫莬微微蹙眉，但他忍住了没有出声。
“对不起……”叶曦沐看着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眼圈又红了，“都是我们没用……没能早点救你出来……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苏韫莬看着他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叶曦沐的感情是真挚的，但这种过于外露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关切，也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关你们的事。”他低声说，声音干涩。
顾言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水和几片药。“这是消炎药和温和的镇静剂，能帮你缓解疼痛和焦虑，不会像秦铮用的那些。”他解释道，语气尽量平和。
苏韫莬看着那几片陌生的药片，迟疑了一下。他对药物已经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和抗拒。
“相信我，韫莬哥。”顾言澈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坦然而冷静，“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
最终，苏韫莬还是接过药片，和水吞下。他现在除了相信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服下药后，一股温和的暖意蔓延开来，身体的疼痛和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得到了一些缓解。他靠在简陋的行军床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凌曜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监控着外界的动静。萧驰则在检查仓库的各个出口和防御薄弱点。叶曦沐守在他床边，眼神依旧充满担忧。
顾言澈坐在他对面，开始冷静地分析局势：“我们现在有几个选择。第一，利用我准备好的海外身份和渠道，立刻送你出境，但这需要时间，而且风险不小。第二，在国内找一个秦铮势力相对薄弱的地方隐匿起来，但这并非长久之计。第三……”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苏韫莬，“主动出击，利用我们掌握的证据，和他谈判，或者……彻底扳倒他。”
“谈判？”苏韫莬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嘲讽，“你觉得他会接受谈判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顾言澈推了推眼镜，“但如果筹码足够重，比如……足以动摇秦氏根基的商业机密，或者他无法承受的舆论压力，未必没有可能。”
“我们哪有那种筹码？”萧驰皱眉道。
“以前没有，但现在……”顾言澈的目光再次落在苏韫莬身上，“或许有了。”
苏韫莬的心猛地一跳。他明白了顾言澈的意思。秦铮对他那种近乎变态的执着和占有欲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弱点”，或者说是……“证据”。
“不行！”叶曦沐立刻反对，“不能再把韫莬哥卷进去了！太危险了！”
“这可能是唯一能一劳永逸的办法！”萧驰似乎被说动了，“难道要韫莬哥一辈子东躲西藏吗？”
凌曜也停下了敲键盘的手，看向苏韫莬，眼神复杂。
苏韫莬躺在那里，听着他们的争论，感觉刚刚缓解的头疼又隐隐作祟。他就像一个珍贵的、却又充满麻烦的筹码，被放在天平上衡量。
他不想再被任何人利用，无论是秦铮，还是眼前这些声称要救他的人。
可是，他有选择吗？
“让我……想想。”他闭上眼睛，声音疲惫不堪。
顾言澈没有再逼他，只是说：“你休息一下。四个小时后，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仓库里重新安静下来。
苏韫莬躺在行军床上，药物的作用下，意识渐渐模糊。但他知道，他不能真的睡着。
安全屋并不安全。
阴影无处不在。
而真正的抉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