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两个多月。
何家的新房,终于赶在盛夏来临前,迎来收尾。
这天下午。
龚木匠带着徒弟们,在做最后的保洁。
新铺的水泥地拿水一冲,再用拖把拖得干干净净。
玻璃窗抹得跟不存在似的,映着院里的大槐树,绿得晃眼。
整个院子,都飘着一股新木料混合着桐油的清香,闻着就让人觉得精神。
“阎老师,背着手溜达啥呢?进来喝口茶,给我这新家掌掌眼?”
何雨柱站在焕然一新的门口,一眼就瞧见在中院假装看天,实则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他家门口的阎埠贵。
“哎,就来,就来!”
阎埠贵一听这话,脚下跟抹了油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就窜了过来。
他心里门儿清。
这是何雨柱抬举他,给他这个院里“文化人”的脸面。
这两个月,阎阜贵可没少在院里帮忙“维持秩序”,到处宣讲何主任家搞的是“新时代新风尚”。
这会儿,可不就是他这个“首席讲解员”验收成果的时候么!
一脚踏进门槛,阎埠贵嘴里下意识就“嘶”了一声。
脚底下不再是坑坑洼洼、踩惯了的土地,而是平整光滑得能当镜子用的水泥地,又亮堂又干净。
他忍不住用脚底蹭了蹭。
那踏实的感觉,跟他家里的土地简直是两个世界。
原本一览无余的三间大通房,被几扇精巧的木制隔断,分成了不同区域。
正中间是客厅,那张油光锃亮的八仙桌摆在正中,比以前气派了不止一星半点。
隔断上半部分,镶着一层带着冰裂纹的磨砂玻璃。
既能让光线透进来,又瞧不真切里头的人影,整个屋子显得豁亮又雅致。
“何……何主……我的天!”
阎埠贵说话都带了点颤音。
他感觉自己不是进了邻居的家,倒像是进了画报里,那些大领导的办公室。
“阎老师,这边是厨房。”
何雨柱笑着,领着他往东耳房走。
一进厨房,阎埠贵那对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弹出来。
四面墙壁,从上到下,贴满雪白锃亮的瓷砖,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靠墙砌着一个宽大的灶台。
灶台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同样贴着白瓷砖的水池子。
上面还装着一个黄澄澄、亮闪闪的铜龙头!
“我的姥姥!”
阎埠贵再也绷不住了。
他伸出那只打算盘的手,哆哆嗦嗦地摸了摸冰凉光滑的瓷砖。
又敲了敲那水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以后……秦凤就在这儿洗菜?站着洗?还不用去院里水池子跟人挤?”
“对,龙头一拧就来水。”
何雨柱轻描淡写地说着:“这边,是卫生间。”
他推开另一扇门。
地方不大,但同样是四壁白砖,干净得不像上茅房的地方。
角落里,那个在院里已经传成神话的“马桶”,通体雪白,安安静静地待着,像个精美的瓷器。
“阎老师,试试?”
何雨柱笑着,指了指马桶水箱旁边的一个按钮。
“试……试啥?”
阎埠贵有点懵。
“听个响儿。”
阎埠贵将信将疑,伸出一根手指,跟碰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
“哗啦——”
一声清脆又强劲的水响,一股旋风般的水流在马桶里盘旋。
瞬间就把一切想象中的污秽,卷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白得发亮的内壁。
阎埠贵吓得一哆嗦。
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极度震惊,又混杂着狂喜的古怪表情。
他瞪圆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没忍住,又按了一下。
“哗啦——”
“神了!这玩意儿真是神了!”
他跟个三岁的孩子得了新弹弓似的,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何雨柱笑着把他从卫生间里拉出来,又带他看了另外隔出来的几间卧室。
每一间都不算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尤其是在何雨水的房间里。
那个从地面直通屋顶的大衣柜,还有一张严丝合缝嵌在窗下的大书桌,看得阎埠贵眼都直了。
“这柜子,这书桌……都是贴着墙做的,半点地方都没糟践。”
阎埠贵摸着那光滑的漆面,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快打出火星子了。
这手艺,这设计,这得花多少钱?
不对,这是钱能办到的事儿吗?
从何家出来,阎埠贵整个人都跟踩在云彩上似的,晕乎乎的。
他站在院里。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那灰扑扑的窗户,再回想刚才看到的“小宫殿”,心里头一次没有泛酸水,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他,阎埠贵,是除了何家人之外,第一个参观这座“宫殿”的外人!
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是何等的信任!
阎阜贵立刻背起手,挺起胸,迈着他自认为最标准的“领导步”,在院里溜达起来。
院里几个正在门ロ假装择菜、实则耳朵伸得老长的婆子,立马就围了上来。
“三大爷,三大爷!里头……到底怎么样啊?”
阎埠贵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没直接回答。
而是学着领导的样子,悠悠地叹了口气:“唉,没法儿说,说了你们也想象不出来,我只能告诉你们一句话——”
他顿了顿,享受着众人抓心挠肝的目光。
“咱们跟何主任过的,那不是一种日子,人家那叫生活,咱们这,顶多算是活着。”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一片倒吸凉气和追问的声音。
背着手,挺着胸,溜达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就对他老婆和儿子郑重宣布:“我决定了!从明天起,咱们家也要讲卫生,爱干净!…”
“先把窗户擦了,地扫了!咱们物质上暂时赶不上,精神上,绝对不能落后!”
而此时的西厢房里。
贾张氏从门缝里死死盯着一脸得色、仿佛中了状元般的阎埠贵。
又看了看何家那崭新的门窗,耳朵里全是院里人压不住的惊叹和议论。
她捂着胸口。
只觉得一口老血混着酸水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
整个人,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