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的光芒,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显得格外刺眼。
沈知意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刚刚从一份冗长的项目报告中抬起头,目光略带疲惫地扫过屏幕——发信人:毛少峰。
信息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我在滨海饭店等你。”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没有商量的口吻。
只有一个地点,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等”字。仿佛她是他可以随时、随地召见的下属。
一股混合着厌烦、屈辱和巨大压力的情绪,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沈知意的心脏,让她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盯着那行字,足足看了十几秒钟。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最终,她还是深深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她比谁都清楚,毛少峰此刻如此急切地、亲自从省城赶来,为的是什么。
凤鸣山项目的“公开招标”,显然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这场“鸿门宴”,她避无可避。于公(他是省委大秘,手握重权),于私(那些见不得光的把柄和交易),她都没有拒绝的资格和勇气。
她默默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拿起手包和车钥匙,走到外间,对秘书张然低声交代道:“我出去一趟。局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张然抬起头,看到沈知意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心中了然。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沈知意独自一人,开着车,驶向位于市中心的滨海饭店。
车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后退,却丝毫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的心,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着,沉甸甸的,一路下坠。
她甚至能清晰地预感到,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和令人难堪的交锋。
按照毛少峰发来的包厢号,她找到了那扇厚重的、雕花精美的红木门。
站在门口,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一下紊乱的心跳和翻涌的情绪。她
需要戴上那张冷静、从容的面具,去面对门后的一切。
然而——
就在她准备抬手敲门的瞬间——
一阵清脆得如同银铃般的、年轻女子的娇笑声,隐隐约约地、却无比清晰地,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
这个声音……!
沈知意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紧!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不就是下午,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出现在毛少峰身边的、温柔甜美的女声吗?!
她……她竟然也来了?!毛少峰……他竟然带着这个女人,一起来见她?!
一股混杂着震惊、愤怒、羞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的复杂情绪,像汹涌的潮水一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手指紧紧地攥住了手包的带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柔软的皮革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示威?炫耀?还是……根本就没把她沈知意放在眼里,所以连最基本的“避嫌”都不屑于做了?
一瞬间,无数个不堪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
她几乎要转身离开!这个门,她不想进!这场羞辱,她不想承受!
但是……她能走吗?她敢走吗?
不能。
她没有这个底气,也没有这个退路。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抬起手,不是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那扇沉重的、仿佛通往深渊的门。
“吱呀——”
包厢门,被缓缓推开。
里面的景象,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沈知意的眼帘!
宽敞奢华的包间内,灯光被调得有些暧昧的昏黄。
巨大的圆桌旁,毛少峰正姿态闲适地靠在主位的椅背上。
而在他的身边,紧挨着他坐着的,正是那个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年轻女孩!
在沈知意推门而入的前一秒,女孩正用她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脸上带着娇憨甜蜜的笑容,似乎正要往毛少峰的嘴边送去!
而毛少峰,也微微侧着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笑意,准备接受这亲昵的“投喂”!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
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氛围,仿佛他们才是这个空间里的主人,而沈知意,不过是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听到门响,两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同时僵住了!
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闪过一丝慌乱和被人撞破好事的羞赧,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低下了头。
而毛少峰,则迅速地收敛了脸上的柔情,换上了一副看似自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被打扰的不悦的表情。
他轻咳了两声,用以掩饰刚才的失态,然后才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的沈知意,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带着点主人翁口吻的语气说道:
“哦?知意来啦?”他挥了挥手,“快进来,快进来坐!站在门口干什么?”
沈知意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飞快地在毛少峰和那个低着头的女孩脸上扫过。
她将刚才那一幕“郎情妾意”尽收眼底,心中的怒火和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冷静!
但她的脸上,却硬是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她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脚步沉稳得没有一丝慌乱。
她没有理会毛少峰“热情”的招呼,也没有去看那个女孩。
她径直走向了圆桌的另一侧,选择了一个距离他们两人最远的、靠近门口的位置,拉开椅子,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仿佛要用这最远的物理距离,来划清与他们之间的界限。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毛少峰感到有些意外和不悦。
他皱了皱眉,拍了拍自己身边那个空着的椅子,语气带着一丝强硬的命令和不满:
“哎!坐那么远干什么?”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过来坐!这边宽敞!又没有外人!”他特意强调了“没有外人”这四个字,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知意,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没有外人”? 沈知意在心中冷笑一声!是指你身边那个“内人”吗?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毛少峰的视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不用了。”她的语气疏离而坚定,“我坐这里挺好。”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个依旧低着头的女孩,然后又落回毛少峰脸上,语气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讽刺和划清界限的意味,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免得……打扰了你们二位的雅兴。”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包厢内那层虚伪的“和谐”面纱!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