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尔斯王国历159年 艾菲斯34岁
魔法师协会科扬城分会:
艾菲斯正俯身于炼金台前,指尖凝着一缕幽蓝的魔力。台面上,一团熔融的暗银金属正缓缓旋转,其中掺杂着碾碎的晶莹粉末与淬魔法宝石的残屑——这些稀有材料在特制坩埚中交融,正被他一点点锻造成形。
一柄匕首的轮廓在在炼金台上渐渐成型,空气里弥漫着多种金属与魔法材料的气息,每一次魔力的注入,都让匕首微微震颤。
艾菲斯正凝神于炼金台上那柄初具雏形的匕首,指尖的魔力如丝线般缠绕在刃脊的符文沟槽中,他正准备注入一道固化咒印。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道轻声的通报突兀地从旁边响起。
“艾菲斯法师,协会前台来了一位女士,说有要事求见。”
艾菲斯眉头微蹙,抬头问向前来通报的人:“她有说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吗?”
那人回复道,“她说她来自光明教会,名字没有说,她说只要通报你光明教会,你就会知道的。”
“光明教会?维娜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让他瞬间绷直了脊背,但下一秒,理智如冷水浇头。现在的维娜肯定在光明教会的严格看管下, 她现在的价值对于光明教会实在太高了,定不会让她只身前来。
艾菲斯向前来通报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收起了刚刚才塑形完成的匕首,前往协会前台。
艾菲斯快步穿过协会幽深的回廊,当他抵达前台时,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位等候已久的女子。
她坐在协会前台的会客椅上,眼睛四处打量着协会的一切,好似对于协会的建筑很新奇,这个女子并非艾菲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是一张彻底陌生的面孔,年纪约莫与维娜相仿,皮肤却透着苍白,仿佛久不见天日,身形瘦弱,肩线微微内扣,像是长期承受着无形的重压,一袭素色长袍松松地裹在身上,衬得她愈发单薄。
若在健康之时,她或许极为秀美——黄色头发,眉目清秀,鼻梁挺直,唇形柔和。可此刻,她的头发略微枯槁,那双深陷的眼窝下隐隐泛着青影,皮肤薄得几乎能看见其下淡青的血管,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艾菲斯正欲走向女子,而这个女子却已轻快地向他迎了上来。不等他开口,她忽然展露一个近乎雀跃的笑意,随即竟绕着他开始踱步,目光如探针般上下打量。
“嗯……身高体态都跟维娜说的一样,”她嘀咕着,绕到他身后又折回正面,歪着头打量他的侧脸,“长得也还行,勉强算得上顺眼。”
艾菲斯眉头微蹙,下意识后退半步,“你好女士,我就是……”
艾菲斯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女子的嘀咕始终未停,“你的表情也太僵硬了,”她轻轻戳了下他的胸口,“眉头都快拧成结了。见了女士需要微笑哦,你这样可不讨女士喜欢。”
“哦,还有……”
艾菲斯向来习惯于实验室与魔法书,面对这般自来熟、语速如连珠炮般的女子,竟一时怔住,他下意识地侧过半步,目光迅速扫向身后——那个带路的协会管理人刚才还站在不远处,此刻却已悄然退到接待柜台后,低着头假装整理卷宗,肩膀微微耸起,分明是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
艾菲斯无奈,回头一看,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女士正用含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带着审视,又似藏了几分戏谑。
“嗯,”眼前这位女士好似认可似得点了点头,她忽然站定,右手轻提长袍一角,左手下垂,双膝缓缓弯曲,行了一个标准的深屈膝礼,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睛瞬间敛去轻佻,“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莉安娜,是维娜的好朋友。”
莉安娜?
维娜确实跟自己提起过她,那个自幼背负着诅咒的贵族少女,也是她唯一的好友,原本,她应该身中诅咒,生命力一点点被黑暗侵蚀,时日无多,可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瘦弱苍白,却已经看不出有任何诅咒的征兆,更关键的是,她行动自如,言语灵动,毫无濒死之人的滞涩与虚弱。
看来,维娜真的成功学习了“圣光净化术”,艾菲斯心中猜测着。
莉安娜微微敛了笑意,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而郑重,她向前一步,“艾菲斯法师……我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亲自感谢您,若不是因为您的帮助,我可能已经死了,我来就是为了亲眼看一下救命恩人。”
她抬眼直视着他,眸中泛起一丝微光:“此外,维娜答应您的东西,我也带来了,她本人现在无法亲自前来,所以委托我亲手交给您。”
话音未落,莉安娜眸光一转,方才的庄重如潮水般退去,嘴角又勾起那抹狡黠的弧度。她歪着头,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得像是遇到了熟人:
“哎呀,说了这么多事,我都站累了,你看看,我可是一路从圣城跑到这里,路上还差点被一只犬咬到,我这么远道而来,连杯茶都不请,这可不像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男士该有的待客之道哦,艾菲斯法师大人。”
艾菲斯一怔,随即会意此处不方便说话,他略一颔首,侧身让开通道,抬起手,绅士地邀请道:
“……是我失礼了。请随我来,我的房间虽不雅致,但至少有热茶与避风的墙。”
通往艾菲斯居所的石廊幽长曲折,两侧镶嵌的魔法灯幽幽闪烁。莉安娜却像一只初入花园的雀鸟,目光不住扫过墙上的符文浮雕、悬垂的炼金导管,甚至驻足去瞧角落里一株正在缓慢收拢叶片的夜语藤。
艾菲斯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就对这些东西如此好奇?”
她脚步一顿,那一瞬,她眼中的雀跃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不见底的黯然:“自从身中诅咒,我的世界就只剩一张床、一扇窗,和永远昏暗的天花板。大多数时候,我在疼痛中昏睡,连梦都是黑的,现在,终于让我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她垂下眼睫,仿佛在回忆那段身中诅咒的时光,然而不过片刻,那抹忧郁便如薄雾般散去,她抬起头,嘴角重新扬起,眼中闪动着倔强的光:
“既然活下来了,我就要把错过的风景,一寸一寸,全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