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斯悄然靠近,只见兄长阿尔顿的妻子艾卡丝夫人正立于庭院中央的石阶之上,身披一袭深紫贵族裙子,眸似寒星。她声音冷厉,正厉声斥责一名跪伏在地的仆役。
“竟敢把银烛台都打翻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真是废物!”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与轻蔑。那名年轻的仆役跪伏在寒凉的石板上,双手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话音未落,艾卡丝夫人已抬脚狠狠踹出。仆役闷哼一声,被踢得侧身摔倒,却连呻吟都不敢发出,只是咬着唇,挣扎着想要重新跪好。
可艾卡丝仍不罢休,她高高举起手中那条皮鞭,鞭子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刺耳的“啪”——
第一鞭狠狠抽在仆役的肩背之上,衣料瞬间撕裂,皮肉翻卷,鲜血顿时渗出。剧痛让仆役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却迅速捂住口鼻,只剩呜咽在喉咙深处挣扎,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庭院内死寂无声,鲜血顺着仆役的手臂滴落在石板上,艾卡丝夫人冷冷俯视着,鞭梢轻颤,仿佛还未尽兴。
艾菲斯藏身于庭院小树的阴影之中,眉头紧锁,心中翻涌如潮。
他自幼在霍曼家族长大,虽非长子,却与兄长感情不错。记忆中的霍曼家风,一向严谨而不失仁厚,视仆如家人,赏罚分明,从不滥用私刑。即便有过失,也多以训诫、减薪或短期禁足处置,何曾见人被当众鞭笞、血染石阶?
“不过离家数年,霍曼领地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么?”他心中沉沉一叹。
他本可一步踏出,喝止这暴行,但多年在生死间徘徊,他早已学会隐忍与观察,艾卡丝现在显然还在气头上,冲动只会激化家族矛盾,他打算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出面阻止。
就在艾卡丝高举鞭子,准备落下第二鞭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踉跄地赶来,这名管家艾菲斯十分熟悉,在霍曼家已经管理十几年了,艾菲斯小时候深受他的照顾。
“少夫人!请住手!”老管家声音颤抖却坚定,“这孩子虽有过失,但念其初犯,又年少无知,您看这次就算了吧,老爷若知道这事,断不会允您如此重罚!”
话音未落,艾卡丝猛然转身,眼中怒火如焚,手中长鞭如毒蛇般甩出——
“啪!”
一声尖锐的脆响撕裂空气,老管家猝不及防,肩头已被鞭梢狠狠抽中,衣料瞬间撕裂,皮开肉绽,鲜血顿时涌出。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单膝重重跪地。
他抬起头,灰白的眉宇间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那双历经岁月、早已看淡风雨的眼睛,此刻竟泛起一丝痛楚,他侍奉霍曼家族十余年,忠心耿耿,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挥鞭相向?
“夫人……我只是……”他声音沙哑,话未说完,却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硬生生截断。
“男爵现在不在!”艾卡丝冷笑,声音如冰,“如今这里我说了算!”
她举起鞭子,作势欲再抽。
一道清冷而平稳的声音,自庭院入口处悠悠传来:
“夫人久违,别来无恙?不知近日可安?兄长与父母大人,一切可都安康?”
声音不高,却如钟鸣鼓,瞬间冻结了全场。
艾卡丝猛然一震,鞭子僵在半空,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一名身着法师长袍的青年缓步走出,他面容清俊,眉宇间隐有风霜之色,沉静而锐利——正是看不下去的艾菲斯。
阳光斜照,映在他肩头,仿佛为他镀上一层淡金的轮廓。庭院中鸦雀无声,连那受伤的仆役也忘了呻吟。
艾卡丝瞳孔微缩,但不过刹那,她便敛起情绪,恢复了惯有的冷峻与镇定。她的嘴角甚至微微上扬,仿佛刚才那一鞭不过是拂去衣角的尘埃,不值一提。
她一边将鞭子递向一旁垂首侍立的仆人,动作从容,一边回答着艾菲斯的问题:
“家仆失职,按规矩略做惩戒,本是分内之事。”她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字字清晰,像是在陈述一条不容置疑的律法,“威尔顿男爵已应鲁尔斯国王的征召,带领骑士队长米哈尔和大部分骑士赴鲁尔斯与卡顿公国边境协防;阿尔顿此刻正在书房处理领地文书;温尼斯夫人一早便出门,尚未归来。”
听到家人皆安的消息,艾菲斯因刚刚发生不快事情的神情终于微微松弛,眉宇间的忧虑也稍稍化开。
然而,当他听到威尔顿竟也被王国征召,远赴鲁尔斯与卡顿公国的边境时十分惊讶,边境冲突虽有传闻,却未料已紧张至此——连地处后方的男爵领主都不得不应召出征。
这意味着鲁尔斯王国已进入全面动员状态,和卡顿公国的战局远比外界所知更为严峻。
艾卡丝一边说着,一边理了理袖口,仿佛刚才的暴戾从未发生,她微微颔首,示意艾菲斯跟上,裙裾轻摆,步履从容。
艾菲斯沉默片刻,最后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仆人和受了伤的老管家,老管家那双苍老的眼中,盛满了压抑的痛楚与无声的忠诚。他心头一沉,却只能迈步跟上艾卡丝。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幽深的回廊,朝书房方向走去。
看到艾菲斯与艾卡丝夫人离开庭院,步入通往男爵府,庭院中紧绷的气氛终于悄然松动。
那名被鞭打的年轻仆人瘫坐在地,双手仍微微颤抖,直到艾卡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才敢大口喘息,一旁的老管家由其他仆人搀扶着缓缓站起,肩头的伤口,血迹仍不断渗出。
老管家望着艾卡丝夫人与艾菲斯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久久停留,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他缓缓闭上眼,喉头滚动,终是无声地叹出一口气——那叹息里,有不甘,有痛心,更有一种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