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内的空气愈发沉重,混杂着铁锈、机油和劫后余生的汗臭。那盏孤零零的车灯,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目光,将前路照得惨白而扭曲。幽暗蝠撞击钢板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滴水声,嗒,嗒,嗒,仿佛是这片地下迷宫正在流淌的血液。
皮卡车在遍布碎石与怪物尸骸的铁轨上艰难地颠簸着,每一次震动都让车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疯子哥握着方向盘,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尚未完全消退,他的目光透过满是裂纹的挡风玻璃,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灯光撕开的黑暗。
“湿度太大了,前面肯定有积水。”他声音沙哑,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车旁的林凡说。
林凡没有回应,他与车身保持着同步的速度,步伐沉稳,但耳朵却始终警惕地转动着。犬群跟在他身后,队形散乱,疲态尽显。大昆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黄影拖着一条受伤的后腿,鲜血在身后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暗色斑点;更多的犬只低垂着头,只顾埋头赶路,先前与幽暗蝠搏杀的凶性已经被无尽的黑暗和疲惫消磨殆尽。
皮卡车又往前行驶了数百米,前方豁然开朗。车灯的光芒被一片广阔的黑暗吞噬,无法照亮边际。潺潺的水声在这里汇聚成了清晰的流动声响。
“停下。”疯子哥踩下刹车,引擎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最终熄火。他推开车门,跳了下来,脚下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众人下车,拿出几支高亮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令人绝望的景象。
这里本应是一个巨大的换乘站台,但现在,整个站台的中央已经完全塌陷,形成了一个望不到对岸的地下湖。浑浊、墨绿色的水淹没了所有铁轨,水面上漂浮着大量城市垃圾、破碎的木板,以及几具因为长时间浸泡而肿胀变形、难以分辨是人是兽的惨白尸体。一股混合着腐烂与化学品味道的恶臭扑面而来,让几个幸存者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手电光柱扫向对面,在几十米开外,隐约可以看到另一个隧道入口的轮廓。那里,就是通往地面的希望。
“该死,路被堵死了。”瘦高个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碎石,声音里满是烦躁。
“必须过去,”疯子哥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用手电照着浑浊的水面,光柱在水下几公分便被完全吸收,看不清任何东西,“情报上说,只有对面的出口能绕开化工区。水里……肯定有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犬只都对着那片死寂的水面发出了不安的低吼。它们天生的直觉在疯狂报警,那片看似平静的水域之下,潜藏着比幽暗蝠群更加致命的威胁。
林凡沉默地走到水边,蹲下身,白色的爪子停在水面之上,感受着从水中散发出的、带着一丝丝甜腻气息的腐败味道。这味道让他想起了不久前遭遇的那株巨型致幻菌株。
“我去找条路。”疯子哥说着,便要带着人沿着站台边缘的狭窄通道去探查。
“别去。”林凡头对着他吠叫了几声,意思是“那里塌得更厉害,过不去的。”
他的目光扫过犬群,最后落在了那只瘦小的土狗身上。“机灵鬼。”
机灵鬼一个激灵,从队伍中钻了出来,讨好地摇着尾巴,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对那片黑水的恐惧。“老大……”
“去看看对岸的情况。”林凡的命令简洁明了,“沿着墙壁走,别碰水。”
“是,老大。”尽管怕得要死,但对于林凡的命令,机灵鬼不敢有丝毫违抗。他深吸一口气,后腿一蹬,瘦小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瞬间窜上了塌陷区的侧壁。
犬群和人类都屏住了呼吸,手电的光柱紧紧跟随着那个在残破墙壁上飞速移动的黄色身影。机灵鬼确实无愧于他的名字,他充分利用了墙壁上每一根裸露的钢筋、每一条粗大的线缆、每一个凸起的平台,身体轻盈地如同没有重量,悄无声息地向着对岸的目标潜行。
黑豹和黄影紧张地注视着他,肌肉紧绷。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灭霸,也微微抬起了头,赤红的瞳孔里映照着那个跳跃的小小身影。
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机灵鬼距离对岸的隧道口越来越近,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机灵鬼正准备借着一根垂落的管道荡到对面的平台上,他下方的水面,那片漂浮着垃圾、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活”了过来。
没有任何征兆,大片如同地毯般铺在水下的暗影猛地向上涌动。数以百计的、半透明的触手如同攒射的毒蛇,从水中爆射而出,目标直指正在半空中荡过的机灵鬼!
“小心!”疯子哥的吼声才刚出口。
机灵鬼在半空中根本无处借力,他只来得及扭动了一下身体,试图避开这密集的攻击,但还是晚了一步。十几根黏滑的菌丝触手瞬间缠住了他的后腿和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