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硝烟在铁轨上空拧成灰黑色的漩涡，积雪被硝烟染成肮脏的斑驳色块。
远处突然炸响引擎的尖啸，像极了饿狼扑食前的嘶吼。
一架日军九七式战斗机贴着雪面掠来，机翼离地面不足三十米，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如无形的巨手，瞬间掀飞郑淑娴的棉军帽，齐耳短发被寒风刺得根根立起，耳尖冻得通红却丝毫未动。
“是关东军第二航空队的疯狗！”萧锋左手攥住郑淑娴的棉衣领口，右手按在她后腰猛地发力，两人顺着弹坑边缘的积雪滑进坑底。
冻土磕得郑淑娴膝盖生疼，刚要撑着枪托起身，就听见机翼两侧传来“哒哒哒”的爆响。
两挺八九式固定机枪喷出橘红色火舌，7.7毫米子弹像滚烫的铁针扎进雪地，瞬间犁出两道冒着白烟的深沟，雪粒混着冰渣飞溅到弹坑边缘，最近的弹着点离萧锋的靴尖不足五米。
坑外传来长生闷哼一声，郑淑娴探头去看，正见少年抱着九七式狙击步枪在雪地里翻滚，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雪狐。
他后背的棉袄被枕木刮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单衣，却毫不在意地将枪托抵在歪倒的枕木上，2.5倍光学瞄准镜稳稳锁住低空盘旋的战机。
阳光透过镜片反射出一点冷光，长生眯起眼，连睫毛上的雪粒都没眨掉——瞄准镜里，日军飞行员正掀开护目镜，嘴角勾起的狞笑清晰可见，那副狂妄的模样，分明是把这场扫射当成了戏耍猎物的游戏。
“狗娘养的！”长生喉间滚出一声低吼，手指扣在扳机上，呼吸压得又稳又沉。
他特意等战机转弯时的停顿间隙，枪口微微下移，对准右侧散热器的铜制格栅。
砰！
枪声在雪原上格外清脆。子弹穿透格栅的瞬间，一缕白雾从战机腹部冒了出来，很快就拖成条乳白色的尾迹——是冷却液漏了。
日军飞行员顿时慌了，猛地拉杆想爬升，机翼却因为失衡晃了晃。
长生根本不给对方调整的机会，枪口迅速上移，瞄准镜里的十字线精准套住驾驶舱后方的油箱，手指再次扣动扳机。
第二声枪响未落，战机尾部突然炸开团火光，橘红色的火焰顺着油箱蔓延，瞬间吞没了整个机身。
九七式战斗机像只着了火的笨鸟，摇摇晃晃地撞向三百米外的松林，“轰”的一声巨响，机身在半空解体，燃烧的铝片带着火星往下掉，像场灼热的金属雨砸进雪地，溅起的雪雾瞬间被烤成水汽。
“拆机枪！快！”于昊天的喊声比火还急。他早拎着扳手和撬棍冲了出去，棉袄敞开着，露出里面别着的手榴弹。
郑淑娴也跟着爬弹坑，刚直起身就被萧锋拽住：“等等，先看有没有诡雷。”
话音刚落，就见于昊天已经蹲在战机残骸旁，用刺刀挑开烧焦的机翼蒙布——两挺八九式机枪还嵌在支架上，枪管虽然发烫，却没被大火烧变形。
长生抱着狙击枪跟过来，脚下不小心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飞行员的尸体。
日军飞行员被仪表盘的钢管穿了胸膛，尸体早就冻硬了，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还插在枪套里，连保险都没打开。
“废物。”长生啐了口，转身帮于昊天卸机枪。少年力气小，就用肩膀扛着枪管，让于昊天用扳手拧固定螺栓。
“哎？这枪是弹链供弹的！”于昊天突然叫了声，手指戳了戳机枪侧面的弹链盒，“之前缴获的都是30发弹板，这挺改得地道！”
他麻利地把机枪从支架上卸下来，刚要往背上扛，目光突然被残骸里的个铁盒子吸引——那是个墨绿色的弹药箱，被烧变形的机翼护着，居然完好无损。
于昊天撬开箱子，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一整条300发的7.7mm弹链，还有本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
郑淑娴赶紧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油布，封面上的日文赫然写着《关东军航空队识别信号手册》，纸页边缘还带着油墨香，显然是刚印没多久的。
“快看枪管！”郑淑娴突然低呼起来。她正检查左边那挺机枪，手指摸到散热套时，触到了几行刻字——“新京第一航空厂 昭和十五年制”。
萧锋也凑过来看，眉头皱得更紧：“昭和十五年，就是1940年，这枪是刚出厂的新货。”
话音未落，于昊天又举着条弹链喊：“队长！你看这底火！”
众人围过去，只见弹链上的子弹底火处，都打着个黑色的三角形印记。
“是甲等弹！”萧锋的声音沉了下去，“这种弹穿透力比普通弹强三成，打在钢板上都能穿个洞。”
郑淑娴翻开手册，指尖飞快地划过纸页，突然停在最后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几行日文，她连猜带认地读出来：“特攻编队……九七重爆6架……目标王家屯至依兰铁路沿线……”
“九七重爆？是九七式重轰炸机！”长生突然开口，他之前在密营见过日军飞机的挂图，“那玩意儿能挂燃烧弹，一炸就是一片火海！”
萧锋攥着手册，雪粒打在脸上，像小刀割似的疼。
他抬头望向远处，依兰火车站的方向，传来装甲列车特有的柴油机轰鸣，低沉的声音越来越近，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
“难怪这架战机要超低空飞，”萧锋猛地反应过来，“它不是来扫射的，是来标定铁路沿线坐标的！”
话音刚落，郑淑娴突然“呀”了一声，手里的机枪散热套掉在雪地上。
她指着里面的铜片，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看这个！”
众人凑过去，只见散热套内侧，有几道不规则的刮痕，不是子弹打的，也不是爆炸弄的，倒像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痕迹很新，边缘还闪着金属的冷光。
“这啥玩意儿？”于昊天挠着头，刚要伸手去摸，就听见长生喊：“嘘！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