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 晨5:17 东宁要塞军官浴室
崔大林的手指在铜制水管上轻轻敲击,水流撞击瓷砖的哗哗声恰好掩盖了拆卸通风扇叶片的细微响动。
汗珠顺着他贴在腮边的假络腮胡滑落,混着浴室里蒸腾的热气,在下巴尖凝成水珠。
这身满洲国军乐队的藏青色制服熨烫得太过合体,肩线绷得笔直,反倒让习惯了穿宽松作战服、动作大开大合的他浑身像被捆住般不自在,后颈的皮肤都被衣领磨得发疼。
“动作快!”正在门口放哨的朝鲜族战士李秀哲突然回头,手里握着一面从牙科诊所缴获的小镜子,斜着角度观察走廊拐角的动静,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六点整楠木要准时检阅军乐队,现在只剩四十分了。”
通风扇最后一颗螺丝被拧下,崔大林屏住呼吸将扇叶轻轻抽出来,潮湿的热气裹挟着消毒水与汗臭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鼻腔发酸。
他迅速从内袋掏出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托卡列夫手枪,枪管上缠着一圈深灰色麻布,特意遮住了金属表面可能反光的纹路。
他踮起脚,借着天花板垂下的昏黄灯泡看了眼通风管道内壁——昨天深夜潜入时特意抹的荧光粉在暗处泛着淡绿色微光,像一条蜿蜒的萤火小径,精准标记出通往检阅台后台的路线。
两人收拾好工具,李秀哲先一步走出浴室,假装整理制服领口,实则观察走廊里的日军守卫。
崔大林则拎着军乐队的低音号箱子,弯腰系鞋带的瞬间,最后检查了一遍藏在箱子夹层里的反坦克枪管,确认固定的铁丝没有松动,才直起身,跟着李秀哲快步走向检阅广场。
楠木中将的黑色将官靴踏过新铺的猩红地毯,靴跟处的银色马刺每走一步就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晨光中闪着冷硬的光。
这个身材矮壮的关东军高层走得很慢,每迈三步就要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雪白的丝质手帕,在光秃秃的头顶上反复擦拭。
“立——正!”
军乐队指挥的喊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带着刻意拔高的腔调。
崔大林站在低音号手的位置,肩膀与左右两侧的乐手保持着整齐的间距,眼睛却透过乐器喇叭口的金属反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目标。
楠木站在检阅台正中央,双手背在身后,藏青色将官服的左胸别着一枚金鵄勋章,金色的雀鸟图案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此时,三百米外的水塔顶端,萧锋正趴在锈迹斑斑的铁架上,脸颊紧贴着莫辛-纳甘步枪的胡桃木枪托,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
他的视线穿过自制的测距仪——那是个用日军望远镜改造的简易装置,镜片上用钢针刻着十字刻度,正对准检阅台后方的观察塔。
塔楼上有个不起眼的黑点,仔细看才能发现是日军狙击手架起的枪管,枪托抵着沙袋,枪口微微倾斜,对准的正是军乐队的方向。
“风速4米每秒,西南风,湿度70%。”趴在他身边的于昊天小声报着数据,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湿度计,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
“子弹下坠会比平时多两厘米,建议修正0.7个密位。”
萧锋点点头,食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蹭了蹭,手臂肌肉微微发力,调整着枪口的角度。
他的目标不是楠木——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锁定在观察塔的射击孔,只要对方敢冒头,他有把握在0.5秒内扣下扳机。
耳机里传来林雪的呼吸声,还有郑淑娴检查炸药引信的细微响动,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当楠木走到军乐队正前方时,崔大林突然抬手,看似要调整乐器的背带,实则猛地翻转低音号。
藏在乐器内部的反坦克枪管瞬间翻出,12.7毫米的口径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枪口对准楠木的面门。
“砰!”
穿甲弹撕裂晨雾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子弹从楠木左眼射入时,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还保持着抬手擦汗的姿势,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后脑炸开的血雾溅在身后的旭日旗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暗红色花朵。
那枚金鵄勋章被滚烫的血液染得通红,从衣襟上脱落,“当啷”一声掉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停在崔大林的脚边。
广场瞬间大乱,日军士兵的惊叫声、枪栓拉动的哗啦声、乐手们的四散奔逃声混在一起。
崔大林甩掉被后坐力震裂的假胡子,反手抽出绑在大腿外侧的南部手枪。
第一颗子弹精准地打穿了军乐队指挥的咽喉,这个戴眼镜的日本军官正疯狂地掏腰间的佩枪,喉咙里涌出的鲜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淌,倒在地上时还在抽搐。
“杀!”崔大林吼出声,声音沙哑却有力。
他踩着满地的乐谱和乐器,朝着检阅台冲去,手枪连续开火,将试图靠近的两名日军卫兵击倒在地。
子弹打空的瞬间,他一把夺过身边士兵掉落的三八式步枪,枪托砸在一名日军的太阳穴上,对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几乎在崔大林开火的同时,萧锋的子弹也射出了枪膛。
两发6.5mm有坂弹一前一后穿过观察塔的射击孔,第一发打穿了日军狙击手的肩胛骨,第二发直接命中头颅——沉闷的响声从塔楼里传来,几秒钟后,一具尸体从射击孔滑落。
林雪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带着急促的喘息。
她的狙击枪架在西侧锅炉房的烟囱上,枪口冒着青烟,连续三枪将冲向崔大林的宪兵挨个点名,每一发子弹都命中敌人胸口,日军士兵像被抽走骨头般瘫倒在地。
萧锋顺着水塔外侧的钢梯快速滑下,刚落地,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撞破广场西侧的围墙,履带碾过倒塌的砖墙,扬起漫天尘土。
37毫米的炮塔正缓缓转向孤身奋战的崔大林,装甲上的白色编号“347”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燃烧瓶!”郑淑娴的声音响起,她从藏身的花坛后冲出,手里攥着两个自制的燃烧瓶,瓶口塞着浸了汽油的布条。
她用力将燃烧瓶扔向坦克履带,玻璃瓶撞在装甲上碎裂,汽油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千钧一发之际,于昊天猛地拉下拉环,引爆了预先埋设在弹药堆旁的炸药——不是炸坦克,而是炸垮了它旁边堆放的手榴弹和子弹箱。
“轰!”冲天的火光裹挟着弹片四溅,弹药堆的爆炸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坦克的履带被飞溅的弹片卡住,顿时停在原地,炮塔也失去了动力,只能徒劳地转动着。
崔大林抓住机会,浑身是血地从浓烟中冲了出来。
“撤!”萧锋朝着他大喊,抬手击毙了身后追来的一名日军军官。
林雪和郑淑娴已经冲到了广场边缘,朝着他们挥手,远处传来了日军增援部队的脚步声,还有装甲车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