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驿馆内,沈檀刚静修片刻,便听到院外传来林风略带急促的声音:“沈师姐,你在吗?”
沈檀睁开眼,起身开门。只见林风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精美请柬,脸色有些微妙。
“师姐,刚有人送来的,指明要交给你。”林风将请柬递上,压低声音道,“是三皇子府上的人。”
沈檀目光落在请柬上。请柬材质非凡,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触手温凉,上面以灵墨绘着精致的云龙纹,正中是苍劲有力的字迹:
“诚邀青云宗沈檀仙子,于今夜酉时,莅临‘百花楼’参宴。”落款处是一个凌厉的私人印鉴——“夏弘”,正是三皇子之名。
“百花楼…”沈檀记得林风提过,这是神都最有名的风雅之地,亦是达官显贵、天骄名流常聚之所。
“送请柬的人还在外面候着回话,说殿下希望务必得到仙子的回复。”林风补充道,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担忧。三皇子如此直接且急迫地发出私人邀请,其招揽(或者说逼迫)之意,已不言而喻。
沈檀沉吟片刻。云芷师尊的叮嘱犹在耳边,直接拒绝一位实权皇子的邀请,绝非明智之举,尤其是在这皇都地界。但若轻易答应,又恐落入对方节奏。
“回复来使,”沈檀很快有了决断,声音平静,“承蒙三殿下厚爱,沈檀荣幸之至,今夜必准时赴约。”
林风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出去回话了。
不一会儿,他回来,脸上疑惑更重:“师姐,你就这么答应了?这怕是场鸿门宴啊。”
沈檀淡淡一笑:“是宴非宴,去了才知。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坦然赴之,见机行事。”她需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三皇子,近距离观察,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一味躲避,反而显得怯懦,更容易被拿捏。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楚尘和云芷真人那里。楚尘立刻找来,神色关切:“沈师妹,三皇子相邀,恐非善意。不若我陪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师兄好意。”沈檀再次婉拒,“既是点名邀我,师兄同去反而不美。师兄放心,我会见机行事,若有不对,会立刻传讯。”她需要独立应对这场交锋,楚尘同去,变数太多,且容易让三皇子觉得青云宗态度暧昧。
楚尘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只是又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
云芷真人并未直接阻拦,只传音过来四个字:“谨守本心。”
酉时将至,沈檀换了一身素雅而不失礼数的青色法衣,依旧以轻纱遮面,并未刻意打扮,却更显气质清冷,飘逸出尘。她并未乘坐皇子府派来的华丽车驾,而是选择步行前往百花楼。
华灯初上,神都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几分璀璨梦幻。无数灵光灯盏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笙歌笑语从两旁的酒楼商铺中隐隐传出,空气中弥漫着灵食的香气和脂粉的甜腻。
百花楼临水而建,是一座极其精美的楼阁,飞檐斗拱,灯火通明,楼外已有不少华贵车驾停放,侍从如云。
沈檀递上请柬,门口一位修为不低的侍者仔细查验后,立刻换上恭敬神色,亲自引她入内:“仙子请随我来,殿下已在顶层‘揽月轩’等候。”
一入百花楼,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显然运用了空间阵法。一楼大厅极为宽敞,已有不少修士在此饮酒谈笑,多为年轻才俊,气息不俗。中央有一座白玉高台,上有身姿曼妙的舞姬随着悠扬乐声翩翩起舞,灵力光点随之流转,美不胜收。
那侍者并未在一楼停留,直接引着沈檀踏上蜿蜒向上的楼梯。越往上走,环境越发清雅安静,显然是更高层次的宴会场所。
沿途,不少目光落在沈檀身上。即便轻纱遮面,她那独特的气质和身姿依然引人注目。有人低声议论:
“那是谁?竟被引往顶层?”
“看服饰不是皇朝贵女,莫非是某大宗门的仙子?”
“气息清冷,身段极佳,想必是位绝色…”
沈檀目不斜视,步履从容,仿若未闻。
来到顶层,只有寥寥数个雅间。侍者在最为宽敞的那间“揽月轩”门前停下,躬身道:“仙子,请。”
门自内打开,一股清雅的檀香混合着灵果酒香扑面而来。
轩内布置极尽雅致,地上铺着柔软的灵兽皮毯,四角摆放着吐纳灵气的盆栽仙植。窗前,可俯瞰神都璀璨夜景和远处皇城的轮廓。
厅内已有十数人。主位之上,坐着一位身着玄色绣金蟒袍的青年男子。他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生的尊贵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深邃,正与身旁一位老者低声交谈。
此人,想必就是三皇子夏弘。
在座的其他男女,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修为普遍在金丹中后期,甚至有两人气息晦涩,疑似元婴。他们显然是三皇子麾下的得力干将或交好的世家天骄。
沈檀一踏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审视,有好奇,有惊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三皇子夏弘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檀身上时,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炽热,但他很快便将其压下,化为温和的笑意,率先开口:
“这位便是名动云梦的沈檀仙子?果然仙姿玉色,闻名不如见面。本王冒昧相邀,仙子肯赏光,真是令百花楼蓬荜生辉。”
他语气温和,姿态放得颇低,给足了面子。
沈檀微微屈身行礼,声音清越平静:
“青云宗沈檀,见过三殿下。殿下谬赞,沈檀愧不敢当。”
“仙子不必多礼,请入座。”夏弘笑着指了指自己左下首的一个空位,那是一个距离他极近、显眼且重要的位置。
立刻有侍女上前,为沈檀引路斟酒。
沈檀依言坐下,姿态优雅从容,并无受宠若惊之态,也无怯场之意。
夏弘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开始为她介绍在座众人。
果然,皆是皇朝中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有禁军统领之子,有户部尚书之女,也有几位大宗门在皇都的代表。众人纷纷与沈檀见礼,无论内心如何想,表面功夫都做得十足。
宴会继续,丝竹悦耳,歌舞曼妙。席间,三皇子并未急切地提及招揽之事,而是谈笑风生,话题多围绕修行见闻、九州风物、音律书画展开,显得极有修养和见识。他不时会将话题引向沈檀,询问她的看法,态度温和而尊重。
沈檀应对得体,言谈间虽不多话,但每每开口,皆能切中要害,见解独到,显露出不凡的智慧与底蕴,让在座一些原本因她容貌而心存轻视的人,也渐渐收起了小觑之心。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融洽。
然而,沈檀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警惕。她能感觉到,这三皇子看似温和的表面下,隐藏着极深的城府和极强的掌控欲。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似乎都带着目的。在座之人,看似随意交谈,实则或多或少都在烘托着三皇子的英明与魅力,无形中向她施加着压力。
更重要的是,她敏锐的神识能隐约感知到,在这揽月轩的暗处,至少隐藏着两道极其强大的气息,如同蛰伏的凶兽,牢牢锁定着场中,尤其是她。这无疑是三皇子在展示肌肉,也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沈仙子,”夏弘忽然将话题引回,手持玉杯,微笑着看向她,“听闻仙子在云梦州,不仅容颜绝世,更以智谋闻名,曾屡次化解危机,甚至助青云宗稳定一方。如此才貌双全,实在令人惊叹。不知仙子对这皇都气象,有何观感?”
终于要切入正题了么?
沈檀放下手中玉箸,抬眼迎上夏弘的目光,轻声道:“神都巍峨,气象万千,皇朝底蕴,确非寻常宗门可比。沈檀初来乍到,只见其繁华,未见其深意,不敢妄加评论。”
她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既赞了皇都,又表明自己只是旁观者,不愿深入。
夏弘哈哈一笑:“仙子过谦了。以仙子之慧眼,何必自谦?本王直言吧,如今皇朝正值用人之际,求贤若渴。似仙子这般人物,屈居于一州之地,实在是明珠蒙尘。若仙子愿意,本王可向父王举荐,许以高位重禄,必能让仙子一展所长,将来大道可期,岂不胜过在宗门之中?”
他目光灼灼,带着强大的自信和诱惑力:“至于青云宗,本王亦可保证,必将获得皇朝更多扶持,云梦州之地,尽可为其后盾。”
图穷匕见。直接抛出了橄榄枝,并以宗门利益相诱。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紧紧盯住了沈檀,等待着她的回答。暗处那两道强大的气息,也似乎凝实了一丝。
轩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悄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