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偏北方向。”她报出一个大致的方位,语气笃定
“直线距离,约摸20公里左右。嗯……感知到一层挺厚的‘壳子’罩着,波动明显而不稳定,像个临时搭建的结界?
手法嘛……粗糙得很,能量逸散不均,像个刚入门的新手在硬撑门面……不过,支撑结界的灵力供给倒是挺充沛,看来这家底,确实不是一般的厚实。”
“晨芜小姐得赶紧啊,三天时间够不啊?”
“三天?”晨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将那盏莲花命灯稳稳地放在工作台一角,“对付这种半吊子,用不着那么久。”
她转身朝外走去,经过老黄身边时,随意地丢下一句:“老黄,收拾一下常用的家伙事儿。”
“是,小姐!”老黄精神一振,立刻躬身应道,随即迈着轻快的步子去准备行装。
晨芜又瞥向已经跳回椅子、正一脸傲娇地舔着爪子清理胡须的阿玄:“阿玄,你……”
话没说完,阿玄立刻打断,琥珀色的猫眼瞪得溜圆
“凭什么让本大爷看家?!那股缚灵砂的味儿隔着八条街都闻着不对劲!
搞不好是那些眼高于顶、本事没几两规矩比牛毛还多的所谓玄门世家搞的鬼!本皇必须得去!免得你被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算计的伪君子给糊弄了!”
“世家?”晨芜向外走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深处似有某种复杂的情绪一掠而过,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哦?你能确定?”
“八成把握!”
阿玄挺起毛茸茸的胸膛,一副洞察一切的傲然模样
“能炼制缚灵砂的法门有其独到之处,那股子混合了雷击木灰和特定地脉阴气的特殊味道,本皇当年……咳咳,本皇见识广博,绝对不会闻错!就是一些世家的人,喜欢搞这些华而不实、专门用来显摆家族底蕴的玩意儿!”
晨芜静静地看了它两秒,忽然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带着点戏谑意味的笑容,那笑容里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什么,但消失得太快,让人无从捕捉。
“行吧,既然你执意要御驾亲征,那就准了。”她话锋一转,指了指地上被阿玄嫌弃扒拉掉的面膜
“不过,出发前把你那‘天生丽质、无需修饰’的尊脸收拾利索,面膜捡起来,说不定路上颠簸,还能敷着养养颜。”
阿玄:“……” 猫脸瞬间垮了下来,表情扭曲了一瞬,最终还是悻悻然地跳下椅子,用爪子将那片沾了灰尘的小面膜扒拉到更隐蔽的角落,眼不见心不烦。
周吴看着这主宠(?)之间谜一般的互动,内心深处那点关于“高科技智能机器人”的最后幻想彻底崩塌成了渣渣。
但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眼前这位神秘的晨小姐能把那价值20万的真金白银从贼人手里捞回来,就算她说纸人会跳芭蕾舞他都信!
“晨小姐,那、那我们……”周吴搓着手,眼巴巴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忐忑。
晨芜已经走到内堂角落一个掉漆严重的旧衣柜前,“吱呀”一声拉开柜门。
她利落地取出一套纯黑色的换上,又将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手扎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
最后,她将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用土布缝制的斜挎工具包挂在腰间,包里传来轻微的金属器具和纸张摩擦的细碎声响。
她最后回眸,看了一眼工作台上那盏莲花命灯。
灯盏中,两缕青中透红的命火,依旧执着而稳定地指向某个特定的远方。
“走吧。”晨芜说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趁那位‘好奇心过剩’的梁上君子,还没把我的人大卸八块研究透彻。”
她当先朝门外走去,步伐沉稳。老黄背着一个不大的青布包袱,沉默而忠实地跟上。
阿玄则“嗖”地一下窜上老黄略显单薄的肩头,稳稳蹲坐,宛如一位出征的将军。
周吴如蒙大赦,连忙拉上还在瑟瑟发抖的如愿,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跟上去。
“晨、晨小姐,”周吴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忐忑不安地小声问道
“要、要不要先报警?这……这算得上是金额特别巨大的盗窃案了吧?”
走在前面的晨芜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夜风拂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周吴一眼,那眼神在朦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报警?”她的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一抹清晰的调侃,“报警怎么说?说你的‘高科技仿真智能机器人’被一个很可能手持符箓、会用‘缚灵砂’的道士给偷走了?
证据呢?就凭地上那点符纸灰烬?你猜猜看,接警的警察叔叔是会立刻高度重视,还是先委婉地建议你,去医院挂个精神科专家号好好检查一下?”
周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他该怎么向警方陈述?说他的镇店之宝是两个被赋予了“生命”的纸人?说它们被玄门中人用专业法器偷走了?
一阵夜风吹过,带着浸入骨髓的凉意,周吴猛地打了个寒颤,心里那点残存的、寻求官方帮助的侥幸心理,瞬间熄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凉的荒唐感和更深的无助。
他缩了缩脖子,裹紧了些歪斜的西装,小跑着追向前方那几个即将融入夜幕的身影。
四人的身影,很快便被巷弄深处浓重的黑暗所吞没。
铺子的门虚掩着,夜风从中灌入,吹得内堂的灯笼左右摇晃,投下的光影也随之凌乱舞动。
蹲在老黄肩头的阿玄,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间亮着暖光、却已空无一人的纸扎铺,又转头望向城东偏北的远方,蓬松的尾巴烦躁地甩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只有它自己能听见的冷哼
“这些小辈……几十年没敲打,看来是皮痒了。”
夜色,浓稠如墨,悄然覆盖了一切。
只有那盏被留在工作台上的莲花命灯,灯焰依旧在微微摇曳,固执地指向远方未知的险境。
凌晨两三点钟的城东老城区,沉浸在与市中心霓虹闪烁截然不同的、更深沉的寂静之中。
这里的时光仿佛流逝得格外缓慢,目之所及多是些饱经风霜的老建筑,灰扑扑的墙体剥落着岁月的痕迹,狭窄的巷道蜿蜒曲折,老式路灯稀疏而立,投下昏黄得仅能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光圈。
空气中浮动着陈年灰尘、潮湿青苔以及夜来香浓烈甜腻的混合气味,有种说不出的陈旧感。